感情。
秦朔定在原地。
良久，他才些微疑惑地皱起眉毛，两只黑漆漆的眼睛眨了下，好像没听懂。
他的确不喜欢蒋明铮，但相知相识这么多年，早已是可以在枪林弹雨中无条件交付后背的关系。哪怕再奉行理性至上主义的机器人也会生出几分真情，何况是人。
问出这话是脑子撞坏了吗。
“我不会容忍一个毫无感情的人像你这样长期干涉我的生活。”他最后平静道，虽然那个语气顿了顿，有些可疑的迟缓。
……说到底，他真的不喜欢蒋明铮吗。
这个念头刚像风一样飞快地掠过秦朔脑海，就如同电击刺激浑身上下的神经，立马被打断了，出于某种原因，不要再往下想了——
“逃避问题。”蒋明铮直截了当地拆穿道，一张凌厉俊美、极具震慑感的脸毫不留情地面向Alpha，“你有没有喜欢过我，爱过我，想真的跟我在一起过？秦朔。我们俩纠缠这么多年，床上床下，该干的不该干的全干了，我说过一万次我爱你，可你从来没挑明过对我的想法。”
就一句话的事儿。
你说吧，蒋明铮的心脏凶猛地跳动着，你说吧。哪怕谈不上爱，你对我说句不掺假的喜欢吧，就这一次，拉我一把吧。
几年以来，他们拥抱、标记、上床，偶尔也会亲吻；哪怕面上再如何针锋相对，他人口中再如何水火不容，至少那些梦醒时迷糊的缱绻亲昵、轻唤，高烧时在床边反复斟倒过后的适宜水温，一两勺少放的盐，三四句忙碌中拼凑的叮嘱，这些以蒋明铮暗自回味的酸甜为证，全都不是假的。
况且，哪怕秦朔的态度一向很冷淡，甚至说得上挺烂的——但不管如何，如果蒋明铮提出什么要求或需要什么帮助，他也从来答应得很迅速。
平心而论，蒋明铮自认对一个毫无感情的人做不到这样。而这种不满的妥协背后是什么呢，有没有可能是哪怕一分一毫的真情？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这一丝真情，秦朔才会答应他那个荒谬无稽、实际毫无约束力的“约定”？
如果有。
蒋明铮平和而认命地想，如果有。
那么他做的一切都值了。
可此时此刻，在他的眼前，秦朔却迟迟没有点头。
他，反而……非常微妙地用齿尖叼住了嘴唇内侧，露出一种介于百思不解和碍难从命之间的复杂神色。
沉默蔓延着，直到许久之后。
“……”秦朔好像有点艰难地张了嘴，但那点艰难几乎如同错觉，咻一下就消失了，取而代之以惯常的冰冷表情，“蒋明铮。我对你的想法，就是我们可以做朋友但绝对不该在一起。你说的上床也好什么也好，这些事彻头彻尾，都是一个无法挽回、难以修正的错误。”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笃定到简直显得刻意。出口的语气像坠落的石头，沉闷地砸在对方云朵般的期待上，决绝而不留情面地砸出空洞的一个大坑。
“……那，为什么，”蒋明铮强撑着，“我们曾经很好。”
“那是曾经。”
“我不明白怎么就……”
“你不明白？”
秦朔像被迫回忆起了极其糟糕的事情，身子不受控制地一颤，压抑着愤怒道：“三年前我躺在手术台上生死未卜的时候，你消失得无影无踪。之后我就告诉过你，绝无任何可能——是你一直单方面缠着我、逼迫我，让我毫无自己的感情生活可言，而从始至终，我没欠过你任何东西。我绝对不会喜欢一个在关键时刻离我而去的人，你说呢？这算不算违背了我们小时候‘绝对永远在对方身边’的约定？”
他紧紧地凝视着蒋明铮的表情，而后从那上面看出了一丝轻微的，却称得上甘之如饴、轻松释怀的裂痕。
裂缝逐渐扩大，伸展，最后终于爬满了整张强撑出来的假面，把蒋明铮这些年来的所有体面，哗啦啦碎了个一干二净。
原来是这件事。
一种茫茫的空虚感揪住了蒋的思绪，他的记忆随着秦朔的叙述也回到了三年前。秦朔不像他，不用经常上战场，因此受过的每一次伤都很好记，更遑论抬上手术台、送进ICU的令他眼前发黑的恐怖场景。
他永生永世忘不了，因为那天是CSR真正意义上初次遭受红湾袭击。
秦朔的脸在眼前微微晃动，慢慢地，和三年前的重叠在一起。
红湾刚刚诞生。
——在海岛黑油般的阴沟和贫民窟中，一批工艺粗糙却效力强劲的非法药物被快速打包、贴上标签、成批成批扔进集装箱，在轰鸣声中颠簸着驶上高架桥。
一个仿佛从地缝里凭空拔节而起的化学药物团队，神迹般突破了CSR都未能突破的技术壁垒，首次制造出能够从根本摧毁腺体信息素分泌控制阀的产物。
那是整个ABO非法药物产业链中具有破坏性影响的一环，也正是自此以后，红湾几乎如洪流潮水般摧枯拉朽，成长为了最大的地下药物生产基地。
那第一批的非法药物，有一部分流入了内陆，CSR彼时的敌情手中——最终汇聚成一柄利剑，刺向了CSR刚刚上任的研究所主任秦朔。
在名为“X-730”的药物攻击下，秦朔的Alpha腺体产生了严重紊乱症状，信息素大批倒流，直接导致了长达三天的神经休克。
紧接着，大脑、躯干、内脏，鲜明标红的检查报告如同雪花般飞出，蒋明铮接到消息连夜赶回，站在ICU门口，脑子一片空白地看着病危通知书一封又一封，心率仪动不动拉直，他的血都凉了，浑身上下冲到头顶，视线中全都是摇晃的层层重影。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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