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摇山的大雾常年散不开，朝云国都邑的长街上，子民们熙熙攘攘，云聚云散，皆为利来。
苏梨醒在下一个黎明，在此之前，她是裁缝铺里的一具黄花梨木偶。
不会哭不会笑，没有表情，自然也不会动。
人常说京都富贵迷人眼，而魔主东方汐的地盘上，有人一日看尽三界诸多繁华。灵石如瓦砾、灵兽遍地挤，妄想在招摇山和朝云国居大，除了魔主东方汐，眼高于顶的朝云国子民谁也看不起。
“朝朝暮暮，彩云如涂。试问招摇，东方吾主。”
东方汐这名字如雷贯耳，在子民中威望甚高，但在疆域以外的地方，却是名声狼藉。
当年不周山坍塌，东方汐拿神女樱影的千年神木将倾斜的天阙再度撑起，本是一桩美谈；然而，在血祭神木的时候，东方汐杀了烟云十三州所有的门徒和师尊，还掳掠了神女回招摇山，自私残暴冷血且无德，败光了三界所有的好感。
从此东方汐这个名字人人厌弃。再加上这厮常年幽闭，除了一尊白骨娃娃身边无人能靠近，行踪不定、心思成谜，干出来的很多事诡异不合常理，形同一个疯子，三界之中看他不惯的云云，能干掉他的寥寥。平日想起他来，恨恨的有之，敢上招摇山对峙的木有。所以，在离开朝云招摇境内，茶庄酒楼里，骂东方汐是闲谈交友的第一话题，漫漫三千里疆域，屡试不爽，从不落空。
苏梨所在的蘅门就是如此。
蘅门距离东方汐的地盘，不多不少有近一百二十里。虽然门中除了师傅苏芜右没人见过，东方汐，但他仍然是门中第一知名人物，每日出课必被唾弃一遍的魔主。
每逢弟子被训斥，总有一句话被提及：“这般不争气，除掉东方汐如何指望你？”
指望是指望不上了。不仅受训的弟子，连苏梨也常这般想。她一个常年位居老二的人，连师姐苏芜霜都打不过，如何能打败东方汐？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不该我操心的时候别瞎操心。苏梨每次被踹倒在台阶下的时候，总是如斯安慰自己。没脸没皮，要不是偶尔侥幸捞个第二，师门简直要痛揍她。
苏梨也不瞎，没事的时候，尽量不往师尊师姐们面前凑，毕竟，当着她的面，这一干上进人物的眼白都要翻到天上去；背着她的时候，估计什么难听话都说过了。
偶尔相熟的弟子们聊起这些，苏梨也是一脸无所谓：管它呢？别坑我就行了。
对于师尊师姐和师门，苏梨还是尊敬的，她幼年被弃，是师尊和师姐将她领回了蘅门；她多了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心里还是感激的。
至于东方汐，她不行。——毕竟师尊都未必行，她区区一个老二，何必没苦硬吃呢？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日复一日的磋磨，苏梨拼尽全力，也只能偶尔保住她老二的地位。直到七日前。
七日前发生了什么？苏梨记得不甚清楚。只记得，自己嘎了。
模糊的记忆中，是师门常年幽闭的山洞，洞中有一面战旗，她一如既往地倒在台阶下；视线中，有殷红的血被拿去祭了旗，师尊和师姐们围在她身边：“阿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劫数，自己的债只能自己还。……希望你可以释怀。”
阿梨？这是她们第一次这么亲昵地称呼她，苏梨有点不甚适应。还有，……释怀？释怀什么？
这场面看着有点阴森恐怖啊……，是要去征讨东方汐？
毕竟，蘅门讨论这个话题自她进门就开始了……。
她浑浑噩噩失去了感知。
再度有意识的时候，是荒郊野外，她在棺木中醒来。推开的棺木缝里，她看见一名人间的术士，桀桀地烧纸画符，背后的阵图更是用红线蛛丝画得一个头晕目眩；术士看见她睁眼，更是笑得疯癫：“嘻嘻嘻，成了！我的起尸**，炼了几十年终于成了！——不行，要把她移形到百里之外去，若是让附近的亲属发现，只怕不得安宁。只是，该怎么移呢？”
显然这是一个半吊子的术士，实力不强，把死尸起魂也是误打误撞；以至于用了好几个咒符都无济于事。苏梨在棺木里被撞来撞去，某些时刻，都情愿还是原样嘎了算了。
直到一个符咒之后，术士颈上的念珠和她的棺木悉数爆开：呼扇开面前的纸钱香火、尘埃定下来的时刻，她站在一家裁缝铺前。
——背后似乎有追兵。
“有不干净的东西闯进镇子来了，给我搜！”
东方汐屠杀烟云十三州以后，天下妖祟各个揭竿而起，中州连同妖域日子都不甚太平，连到个新地方都要这般围追堵截。苏梨叹了口气，掀了裁缝铺的门帘进去了。
为掩人耳目，她胡乱薅了柜台上一套衣裳，对着屋内光可鉴人的银镜给自己套上了。
风从楼外湖面吹进来，苏梨头上的银叶子哗啦啦地吹开，仿佛盛夏旷野中的白桦，钉铃铃的声音像是许多人在说话。
动一下，响一下，隐约闪动的光像波光粼粼的湖面，华丽又精致，似是专为妖主女灵们准备的节日盛装；夜宴时穿上，漆黑之中点点银光闪烁，神秘奢靡、灵气十足，不能更好了。
……这样是不是太惹眼了一点？会更容易被发现吗？
苏梨换装后有点拿不准，便对着银镜多看了一眼。
然而就是这一眼，她看出了端倪。
镜中的那个女人并不是自己原本的样子：她眉间有一点朱砂，还用金漆描绘了一些点缀，似乎是哪个门派特有的图腾。
在前世的记忆里，她记得她一直是喜而呆的娃娃圆脸；而眼下，镜中的人脸却显得有些瘦削，五官立体，看着贵气却带着一点忧愁，眉眼下的眼睛没有笑意，虽瞧着深邃，却让人望而却步。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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