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脆弱。
那看起来很脆弱。
才嘉尧走近,他走到周淮川面前。
这时,才嘉尧才发现。
这书房里一点儿也不脏,只有墙壁上稍微落着的一层薄灰才让人觉得有些许颓败,其他的,压根儿达不到周淮川口中的“丢脸”的地步。
“周淮川。”才嘉尧叫他。
周淮川的喃喃仍在持续着,眉间的褶皱愈来愈深。
反反复复,始终都是那几句。
才嘉尧伸手去碰周淮川。
蓦地。
周淮川噌地睁开了眼,他抓住了才嘉尧的手。
待看清是才嘉尧时,周淮川先是缓了缓呼吸,而后,他下意识地扫视了下书房里的环境,坐起身来,拽着才嘉尧便往外面走。
等着走出书房,周淮川才开口问:“怎么进来了。”
周淮川又调整了下语气,稍微扯了下唇角,揶揄般说:“怎么?偷看我的睡颜?”
才嘉尧听此,便知晓周淮川没什么事,只是一个梦魇而已。
“周淮川,别说这种话,很自恋。”
周淮川笑了笑,说:“戳中你心事了?”
顿了顿,周淮川接着说:“书房挺乱的,你怎么进来了,搞得我丢脸了。”
他说这话时还叹了口气。
才嘉尧嗯了一声,故意说:“是挺乱的。”
周淮川瞥他一眼,问:“你还仔细看了?”
才嘉尧摇摇头,说:“没有,大致扫一眼就知道很乱。”
他故意这样说,期望能将周淮川一军。
但周淮川听见他这话,紧绷的肌肉一瞬放松。
周淮川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紧张什么。
书房里……什么重要的东西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也没有,有的也就只有几张合照而已,书架上面剩下的书籍甚至都没有什么好避讳的。
周淮川不动声色地看了眼书房。
真黑啊。
看着还挺压抑的呢。
想着,周淮川笑了下。
也不知道才嘉尧那样在黑暗里看不着东西的人,在里面走是不是像走迷宫一样。
“周淮川,到上学时间了。”才嘉尧提醒。
思绪回笼,周淮川应了声:“知道了,上学去吧…….吃什么?上早餐店买点儿东西吃?”
“都行。”才嘉尧不挑食。
周淮川换好衣服,二人就一起打车去学校附近的早餐店买了几个包子,边走边吃。
“牛肉的好吃吗。”周淮川问。
才嘉尧抬眼,回:“还行。”
“尝一口?”周淮川笑着说。
才嘉尧离他远了一些,“不给。”
周淮川见此,直咂舌,说:“早餐还是我买的,现在我想吃口包子都不让?”
才嘉尧说:“我不会接受你的。”
这话几乎快成了刻在周淮川脑门儿上的经文。
说来还挺有意思的,才嘉尧分明看着是个老老实实的人,但说话时候总是挑着些刁钻的角度来刺周淮川。
之前周淮川那句“高高在上”一出,才嘉尧就把那词记在了脑子里,之后他想拿话来噎周淮川时,不外乎都是类似感觉的话。
“才嘉尧,换一句。”周淮川咬了一口自己手里的肉包,含糊地说。
才嘉尧有些懒得搭理他,没再开口。
两人边走边吃,阳光下的影子拉得很长,在街道上,二人的影子重叠交织,走路时,二人的肩膀还隐隐会碰到彼此,交换温度。
“…..你父母呢,昨天怎么没来接你。”周淮川突然问。
才嘉尧咀嚼的动作停住,脚步也停住。
等着周淮川也停下,并且回头看他时,他才淡淡地说:“我一个人在这里,父母离婚了。”
周淮川见怪不怪,这年头,班里面有六十个人,约莫着得有二十个人的家长都是离过婚的,但大家的生活都照样过着,不比谁差几分。
周淮川又问:“那董林程呢?他管着你?他是你的亲戚?”
才嘉尧重新迈步向前走,侧眸看周淮川,说:“周淮川,你突然问题好多。”
周淮川听此,笑了下,咽下最后一口肉包,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说:“想看看你是个什么家庭,才能养出这么嘴硬的人。”
……嘴硬?
才嘉尧又想起周淮川说的“你嘴硬,不承认自己是gay”。
才嘉尧露出个很淡的笑,几乎是硬撑出来的,用来讽刺人的那种笑。
他说:“你呢,你嘴不也很硬,你看看自己,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周淮川半晌没有回应。
才嘉尧发觉时,他抿了下唇,想起来在书房里看见的黑暗,以及墙上还没来得及看清的照片。
或许,周淮川家庭不太好。
父母离异,没人愿意养他?
才嘉尧思酌至此,便嚅嗫了下嘴唇,说:“对不起。”
周淮川昨晚让才嘉尧留宿,算是给了恩情,也就注定才嘉尧会主动低头。
“什么?”周淮川没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道歉,问:“你道歉干什么。”
才嘉尧说:“…….没什么,想道歉了。”
才嘉尧不知道该怎样开口去说。
周淮川的心思是敏感的吗?
如果他说错了话,周淮川会痛哭流涕吗?
才嘉尧不知道。
说不准周淮川之前的洒脱都是装出来的。
毕竟周淮川连喜欢同性这件事都不能直截了当地承认。
周淮川盯着才嘉尧的表情几秒,便什么都明白了。
这是觉得他家庭不好、父母离婚了?
周淮川没解释。
他父母…..挺恩爱的。
但还不如离婚了。
但,这一切都没必要对才嘉尧讲起。
一堆烂故事罢了,没有听众会喜欢。
才嘉尧缄默两秒,倏地开口说:“我爸是医生,挺厉害的,去国外了,而我妈呢,或许她想要陪伴吧,我爸给不了,她就提了离婚,我爸也同意地很干脆,之后,我妈也断了联系,她或许也去国外散心了,或许还留在国内的某个地境之内,但总之,她是追求自由去了。”
“至于董林程,他以前是我爸一手带上来的,所以我爸摆脱他看管一下我,顺手而为的小事而已,我和董林程,只能算是…..半个陌生人。”
周淮川没成想他会突然开口,沉默半晌,才笑了笑,回了句:“挺好的,你现在自由自在的,你妈去追求自由了,也自由自在的。”
才嘉尧嗯了一声,问:“昨天你看我淋雨,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
周淮川本想干脆应下,再说一句——是啊,可怜的像路边的流浪猫一样。
但思及刚刚才嘉尧说的那些话,周淮川把那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话都咽回去,耸耸肩,无所谓般说:“还行吧,一般可怜。”
才嘉尧说:“嗯,我也觉得。”
周淮川侧头觑他。
本以为才嘉尧要说出什么煽情的话,抑或是哭诉他过往的一切心酸,周淮川已经理好情绪,准备好说辞。
但没成想,才嘉尧只是随口一问。
快到学校门口时。
才嘉尧再次开口说:“周淮川,以后别总半夜出去买东西了,至少周五不要。”
“怎么?”周淮川问:“这都要管?”
才嘉尧说:“没管,但是你周五出去买东西,我总碰见你。”
周淮川算是懂了才嘉尧的意思,他连连点头,说:“就是不想看见我呗。”
说完,周淮川就轻笑了一下,说:“你不是偷看我吗,我半夜出去买东西,把人冻到你面前让你看,你反倒是不想看了。”
正巧路过的徐宁玥:“!!!”
才嘉尧并未察觉,嘴上应:“没偷看过,一直都是你在看我,周淮川,你的衣服我明天还给你。”
“衣服?”周淮川问:“昨天晚上你穿着睡觉的校服?还是……”
周淮川的嘴瞬间被捂住。
才嘉尧说:“校服,那个我直接扔了,你别说了。” 他脸又红了。
才嘉尧没遇见过什么大事,他频频脸红仍未察觉。
周淮川笑了声,说:“行。”
一旁竖着耳朵偷听的徐宁玥:“!!!”
昨天。
晚上。
睡觉。
同床共枕了!!!!?
还有那没说出来的…….
直接扔了…..
什么直接扔了……
难道是给……穿的衣服!!?
什么!!!
到底是什么啊!!!
徐宁玥直接窜到两个人面前,伸开手臂,拦住他们,果断发问:“扔掉什么!扔掉什么!!!!”
才嘉尧:“……..”
周淮川:“…..?”
徐宁玥是从哪窜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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