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来到底是病倒了。
当天回家的路上就觉得脑袋昏昏沉沉,吃了感冒药倒头就睡,企图一觉醒来感冒就可以痊愈。结果感冒是没痊愈,夜里发起了低烧。她也没想到今年的她身体竟然在换季的时候脆弱得这么不堪一击,就连淋一场雨都可以有这么严重的后果。
醒来只觉得鼻子堵住,嗓子咽一口唾沫都觉得疼痛异常。
她便知道这次不去输液是好不了的了,认命地起床,尽管身体好似灌了铅,疲惫非常,还是收拾好东西出了门。出门的时候也没在意,拢着衣服靠在电梯旁边的墙上闭目养神。
“江来?你怎么了?是生病了吗?”
耳边朦朦胧胧好像听见一个声音响起,她勉强掀开了眼皮,看见的是祝冬青的脸,随即又闭上了眼:“有一点感冒,可能有点发烧……”
嗓音带着浓浓的鼻音,音调不高,显得有气无力,她现在没什么精神。
一只略带冰凉的手覆到了她的额头上,好像感觉这样不够准确,紧接着她的脑袋被拉得低了些,另一个额头也碰了过来,但只是碰触了几秒便被放开。
“好像是有点。你现在是想要去诊所还是去医院?”
“诊所。”
“行,我陪你去。”
紧接着她就感觉自己的手臂好像被人扶住,腰侧碰到了另一具有些温热的身体。甚至只要她想,她可以把大部分力量都依靠在那个人身上。但事实是她却是也这么做了,甚至连脑袋也放在了那个人的肩膀上。
后来怎么到的诊所怎么输上的液她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坐在诊所的沙发上,左手上已经插上了输液的针正放在沙发左侧的扶手上,右边好像坐了一个人,脑袋就放在人肩膀上。
她微微偏了偏头,看见的是祝冬青的侧脸,视线往前,手上那着本书正在看,因为是面对书页,看不见封面,所以不知道是什么书。
“醒了?感觉好些了吗?想不想喝水?”
江来的心跳竟然因为这样的问话悄悄漏跳了一拍,就像是迷路了找不到家的孩子,一时之间也没顾得上回答祝冬青的问题了。
“怎么了?还很难受吗?”
紧接着一只手覆上了她的额头,这次的触感是温热的。
那本书被放到了旁边,封面上的标题非常醒目——《为人处世好心态》。
江来这才慢吞吞抬起了脑袋,额头上的手也被收回:“好多了,谢谢你。”
看到这么样的情况,江来怎么会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这样被人照顾的感觉她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了,变得有些无所适从。
“没事,你帮过我很多次,应该的。”
祝冬青将手边的书收好,放到一边诊所的书架上,又去拿一次性的杯子给江来倒了一杯水过来,放到了江来的手边:“你先喝点水润润嗓子。我等下去给你叫一碗粥来,你吃了再吃药。”
江来将那杯水端到了右手掌心,杯子是塑料的,杯壁很薄,温度传出来是温热的,不烫,可以入口。她竟然觉得这个温度沿着她的血管一直传到了心中,心也跟着热了起来。抬头看向祝冬青的方向,她做完这一切的时候去旁边的诊断室拿药,正在低声询问药的吃法。
转过身的时候,看见江来正在看向她,对着她安慰一笑。走过来,将药放到了江来的手边,一样样拿出来告诉她那种药一天吃几次一次吃几片。末了还要问一句记住了吗?这时候的江来竟再也没了好口才,只会默默点头。
手中那个塑料杯子也不自觉的握得紧了些,好在水只有半杯,不然就溢出来了。她觉得那些水就像她现在脑子里面的傻气,还好只有一半,不然就溢出来了。也不知道祝冬青见了会不会笑她憨,或者她其实现在已经开始在心中这般觉得了。
祝冬青却什么都没说,摸了摸她的脸:“还很难受吗?难受的话就靠着我再睡儿会儿。现在才六点半,等下八点左右我在叫你。”紧接着,她的脑袋又被轻轻放到了祝冬青的肩膀上,鼻尖萦绕着的都是祝冬青的味道。听着她的话就像有魔力一样,眼皮沉重得好似千斤慢慢合了起来。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是今年的初雪,落到了一棵冬青树的树梢上,上面结满了果子。好多小鸟前来啄食,吃饱了歇一会儿又飞走,起起落落。季节变换,天气转暖,她变成一滴水,沿着树干的纹理流入土地,进入树的躯干,又从树叶的气孔中蒸发出来,汇聚成天上的云。到了春天变成一场春雨落下来……
如此循环往复,她陪那棵冬青树看完了冬春夏秋。
再次醒来就如祝冬青说的那般,是在早上八点。江来睁开眼就看见一碗冒着热气的粥摆在眼前,碗还有些眼熟。
“因为这边好像没有早餐店,我让我店里的师傅煮白粥,刚刚让他们送过来的,没有关系吧?”
江来还在回想刚刚那个梦,耳边就响起祝冬青的声音,她喃喃了一声:“冬青。”但祝冬青在摆弄粥和小菜,没有听见。她自己也反应过来刚刚只是一个梦,祝冬青还是祝冬青,没有变成树。她也还是她,没有变成雪。
“可以,谢谢你……”
等到江来彻底回过神的时候,她的面前已经多了一张小桌子,上面摆好了粥和一点清淡的小菜,碗中有一个勺子,祝冬青重新坐回了她的身边。
“我应该是比你大的,不介意的话可以叫我青姐或者祝姐。”
江来也不知道为什么,祝冬青总是可以读懂她那些停顿中的含义,就像她肚子里面的蛔虫。甚至就连刚刚她在纠结叫祝冬青什么的时候,祝冬青都可以第一时间做出应对。
她伸出手,拿住了碗中的那个勺子,搅动了两下里面的白粥,有些犹豫地开口:“我可以叫你……姐姐……吗?”
她觉得如果叫青姐或者祝姐的话自己总比祝冬青矮上那么一截,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矮上那么一截。那一截存在的话就像是一条横亘在她和祝冬青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永远隔绝在了两个只有一点点交集的世界,她不想那样。
她不想和祝冬青之间有太大的距离。
祝冬青被问得一愣,但也只是轻轻笑了笑,开口说:“可以。”
那样子就像发现祝春生悄悄扔掉了鸡腿帮忙拿走,或者是等到玩累了滑滑梯来告诉她妈妈我玩累了想回家了的时候一样。不知道为什么,因为这样的发现并没有让江来高兴。她只能将搅动了半天的白粥舀了一勺放进了嘴里,也是温热的,并没有很烫。
祝冬青一向很体贴。
就比如整个早上都一直陪着她输液,该换药瓶的时候也是祝冬青给护士说的。尽管江来一直在昏睡,但是半梦半醒间依旧听见了轻微的声音,以及护士和祝冬青的对话。
“祝姐,这个人是谁啊?怎么以前没在见过。”
“一个朋友,帮过我几次忙。好像她最近才搬到这边来,现在就住在我隔壁,是邻居呢。”
“呀,是邻居啊。祝姐,你人真好。”
“这不算什么,她也帮过我的。”
……
再多的她就没听见了,可能是两人怕吵到她休息,话说得小声了些,也可能是因为话题就只到这儿了。
江来感冒了食欲不太好,粥只喝了小半碗就不想喝了。祝冬青就多看了两眼,将东西都收好了,又把江来的药摆出来给她吃。药送来的时候,手边已经多出了一杯温热的水。
诊所开的药医生都喜欢用方纸包成一小包一小包的,一次一包比较方便。有些人吃这种药很难受,因为吞咽的时候容易卡嗓子,但江来没有这种顾虑。她从小就是小病不断大病不来,甚至有好些感冒药都被她吃出了抗药性,所以她的感冒一年比一年难治。
最开始的时候吃一颗药睡一觉就好了;渐渐变成吃一周才能好;后面就得去诊所打针;渐渐地打针也不行了,得输液……到现在一生病要么托一两个月自己好,要么只有去诊所输液,输液也得输几天,不然是好不干净的。
吃完了药,她才想起今天好像没有看见祝春生,而且今天祝冬青出门的时间比以往早一些,不然她也不会碰见她了。
“春生呢?”
“今天周六,不用上课,刚刚来过一次,见你在睡觉就去店里了。有他在,所以我一直在这儿看着你输液。”
她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今天都已经周末了。
“真是谢谢你们了。尤其是你……姐姐,从早上就一直帮我。”
那声姐姐叫得又轻又快,江来有点不太适应这个称呼,但是刚刚得到了祝冬青的首肯,如果不叫一下的好像有点对不起她的那句问话。也不知道祝冬青听见了没,她悄悄看了眼祝冬青,发现祝冬青正在旁边看书。
“没什么,你也帮我和春生了很多。还有春生那套衣服,他挺喜欢的。对了,多少钱?我等下给你。”
“这就不用了,今天我看病的钱是你付的,本来也没有几个钱,说起来还是我赚了,一套衣服换了一次病护。”
祝冬青翻书的手指停顿了一下,轻笑着说:“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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