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冬青最后还是跟那个男人回了家。
不过不是她一个人,她还进警察局叫了一个警察随行,说是要回去拿走属于自己的东西。经过满地找纸条的江来时,对她真心实意地道了句谢。江来没抬眼,信手挥了挥,算是回应了。
那张纸条本来就小,这一掉还真不好找,偏偏他们就对那一家情有独钟,吃不惯旁的。这边做挂面的人家也多,但是他们那一伙人吃了一圈下来,就觉得那家人做的最好吃。
江来几乎将整个警察局门口那一亩三分地翻了个遍,最后是在旁边种的榆钱树下看见的。那张纸条卡在了被树根挤得凸起伸出的青砖缝隙中,正迎着风被吹折了一角,看起来就更小了。她珍而重之地捏着被吹弯的那一角,生怕再给碰掉了。
直起身来的时候刚好看见祝冬青一行人离去的背影,祝冬青走在最前头。她突然就想起早上看的动画片来,里面的主角是个背井离乡的王子。她好像看见了祝冬青的影子,这个时候的她像个女战士。
说过了,她是个初中文凭的人,想不出什么溢美之词来形容祝冬青,但那个背影她记了好久。
一波三折找到挂面厂的时候已经是大中午了,也不知道那个嚣张有没有带两个小姑娘去吃饭。她和老板商量好买了四麻袋的挂面,一半是宽面,一半是细面。让老板帮忙搬到了车的后备箱上。看着那四大麻袋的挂面,她还能想象出一副她坐在挂面堆的旁边,一手递挂面,一手收钱的场景。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笑出了声,估计宋老大他们会一边说她有毛病,一边又听她的话交钱。
几位老大哥人不坏,至少对她不坏。
幸好这个时候就她一个人在车上,打算帮几个小兔崽子找住宿。她回去得和宋老大说说,怎么也得定个长期的,就固定在一个地方,不然每次都要现找实在是太麻烦了。
最后是在考场附近的一家旅馆订的房间,因为没有他们的身份证,只是口头和老板预定了房间,付了押金和她自己的身份证。等一切置办妥帖之后,她才到外面的街上找餐馆凑合一顿。
已经过了饭点很久,这个时候只有面馆还在持续营业。
在重庆,你可以永远相信苍蝇馆子里面的重庆小面。随便走进一家看起来其貌不扬的面庄,里面的味道都不会太差,尤其是什么都不额外加的小面,最是原汁原味,至多可以再加一个煎蛋。江来要了碗小面,找了个临街的位置坐下。
店里的服务员拿着抹布过来帮她擦了擦桌面,她在桌面上逡巡,看见了醋瓶子的时候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看着旁边的服务员都觉得异常亲切。
“有泡菜吗?”
服务员是个上了年纪的嬢嬢,听见江来的问题,抬头看了她一眼,拿着手上的抹布往后厨走。再出来的时候,手中已经多了一碟泡菜,是黄白相间的萝卜。有些面庄里面的是白菜或者紫色的萝卜,都不一样。但判定一家店好不好的标准有一样就是这家店的泡菜好不好吃。
嬢嬢放下泡菜的时候还笑着夸江来懂吃,之后索性坐到了旁边的位置和江来闲聊,因为这个点面庄里面也没别的客人了,就只有江来一个。重庆人就是带着一种朴实的热情,对待随便一个陌生人都可以很是热络地攀谈,尤其是这些开店的。
江来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嬢嬢的关切,一边却是想起了祝冬青。或许她那个时候那样的眼神也就是基于这样的原因吧。那个人不用做什么,就站在那里看起来就好温柔。
看起来就像个活菩萨,天生的慈悲心肠。
可是一想到那个剔着光头凶神恶煞的男人,江来忍不住皱了下眉——就是眼神可能不太好使。
“小姑娘,面好了。”
“哎,谢谢嬢嬢。”
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一边的嬢嬢已经给她端上来了一碗小面。米黄色的面上是一小堆白绿相见的葱花,周围的面汤表面漂浮着一层油辣子,依稀还看得见辣椒片和白芝麻。江来拿起旁边的醋瓶子倒了醋,在旁边的筷子桶里面随便拿了双筷子挑了几下,面也沾上了红油看起来很是诱人。
“怎么这么晚才来吃饭啊?”
那个嬢嬢又在旁边坐下了,看着江来吃面,江来咽下了那一筷子面才开口回答:“上午有点事,跑了一上午,才得空。”
“那是挺累的。不够给我说,我去给你添点。反正上午的面还剩了很多,当我免费送你的。”
江来看着眼前的那碟泡菜,挑了块白萝卜丢进嘴里,砸吧了两下,忍不住开口称赞:“这泡菜好吃,面味道也很不错。”
“喜欢吃就好,我再去给你拿点。”
“哎,不用了……”
江来拒绝的话还没说完,嬢嬢就已经又进了后厨,再次出来的时候直接拿饭碗给她盛了一碗,江来有些哭笑不得了。重庆人有时候就是热情得过分了,但不让人觉得讨厌。
连声道了谢,江来就着那碗泡菜吃完了面,临走前问了价钱,还特地多给了一块钱。本来嬢嬢还不肯收,江来塞到她围裙的口袋里就跑了,边跑还边夸她家味道好。
到街上的时候时间尚早,估摸着那几个小兔崽子还在合场,也就不急着去考场接她们,就在街上闲逛。其实这大街上都大同小异,看起来哪哪都和她那个小县城差不多。最多就是他们那边比邻长江,可以去钓鱼。
昆仑山上的雪水不远万里流淌而至,带着丝丝凉意,就算在炎热的夏天也是如此。
不过她更喜欢小河小溪,可以摸鱼,钓龙虾。夏天晚上的时候,拿点猪肝用线吊着放到小河沟里,拉起来就是一长串。算一算,差不多也到了钓龙虾的季节。回去看看宋大哥他们怎么安排,看是去巴乡谷钓鱼还是去田里钓龙虾。虽然他们是搞驾校的,但是团建活动还真不少,主要是几位老大哥爱玩,顺手都会带上她。
经过一条巷子尾的时候看见有辆出租车停在巷子口,原本她是没注意的,但是晃眼好像看见了祝冬青的身影。但待她想仔细看清楚的时候已经看不见了,只看见有个小男孩也上了那辆出租车,背了个洗得有些泛白的黑书包,之后车门关上,绝尘而去。再别的什么也没看见了,她也不确定她看见那个一晃而过的身影到底是不是祝冬青。隔得太远了,尽管她有些远视也看不清。
就在这时,电话铃声突兀地响了,在一片安静的巷子里,依稀还听得见回声。
江来拿出兜里的那个翻盖手机,打开看见来电的人是嚣张,不知不觉已经五点半了。她接起了电话,原来是嚣张他们合场完了,询问她在哪。她离考场不远,让他们先去等候室等着,挂了电话往那边走,去接他们。
和小兔崽子们会合之后带他们去吃晚饭,两个小姑娘说想吃冒菜,又找了家店,让她们自己去选菜,她找了个位置坐下,用纸巾盒里的纸巾把桌面擦了擦。这个点餐馆的人太多了,服务员是忙不过来,得自己擦桌子,不然都是油。
嚣张倒是没去挑菜,跟在她的旁边和她说今天的那个安全员最开始端着,后面被他说活了还教他直线行驶怎么开。说到这个话题的时候,两个小姑娘刚好回来,还没坐下就开始说开了一个下午车,开到最后的时候脑子都黄昏了。
江来见三个人氛围还行,也懒得加入话题了。原本打算点根烟,摸了半天口袋才想起早上那是最后一根,之后倒是忘了去买了。难得她一天没抽烟,也没有想。
嚣张倒是看出来她的意图,递了根烟过来。她伸手接过,换了只手打算拿出打火机点,余光扫到旁边坐着的两个小姑娘,停住了动作,将烟别到了耳朵后面。
留到晚上吧。
没过多久冒菜就被端上桌,这东西说白了就是高汤加香料煮的一锅大乱炖。但是又有点区别,外地人就容易搞不清它和麻辣烫的区别。麻辣烫最开始是船工和纤夫创造的。因为码头物业繁忙,又没什么钱,最开始就用猪下水和调料一起煮,结果味道意外不错,慢慢演变出来了麻辣烫,可以说是火锅的前身。冒菜嘛,起源就更早了,最开始在三国时期的军队里治疗士兵食欲不振和防止疾病的,后面军队的伙夫离开了军队,这样的作法就慢慢流传到了民间。
江来在自己的碗里倒了醋和盐,不过其他人今天累得只顾吃自己的,没人关心她别于常人的做法。她这种方法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越吃越好吃,最开始第一口会被醋呛到,后面菜上的味道融合到醋里,蘸在一起就会变得很好吃了,可惜这些人不懂得欣赏。
她吃了几口就歇了筷子,去付了账。笑话,有她在怎么可能让小兔崽子们付钱。顺便还拐到旁边的小卖部买了包烟,把耳朵后面那根烟也点上了。
烟民有套自己的理论:饭后一根烟,赛过活神仙。
江来就是这套理论的忠实信徒。
等到一根烟尽再回去,几个人也吃得差不多了,带着一行人去了她找的那个宾馆,约定了明天早起的时间,各自回房间休息了。
大家都累了一天,早点休息合情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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