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2

头顶的白炽灯高悬,晃得人眼晕。

对方猝不及防的发问更是让林清晗一时语塞。

她能说什么呢?告诉他自己并非想要缠着他,她执意支付医药费给他只是想让自己心安理得?

解释得过多,只会显得她太把自己当回事。

时至今日,她并不想与他发生过多的交集,一点也不。

沉默半晌,林清晗压低嗓音说道:“谢谢你,周医生。”

一旁看热闹的许珩之抓住了重点:“你们认识啊?”

“不认识。”

“认识。”

两人几乎同一时间开口,却给出了截然不同的答案。

“答案不一致啊。”许珩之瞅了瞅两人极不自然的状态,内心愈发好奇:“老实交代,你俩到底什么关系?”

眼看周暮深薄唇动了动,准备开口,却被林清晗抢先一步回答:“认识,但不熟。”

周暮深抬眼,唇角勾起一抹极浅的笑容,带着些许讽刺意味。

很显然,她的回答在他意料之外。

许珩之看戏似的笑了笑,心知肚明。

这两人之间,必然有一人撒谎。

“是,我们不熟。”周暮深冷笑着,想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一个小护士跌跌撞撞跑了过来:“周医生,周医生!802病房6号床的病人呕血了,你快去看看吧!”

“好。”周暮深闻言匆匆离开,没再多看她一眼。

目送那人走远,林清晗打了一壶热水回到病房,抱了个暖水袋在腹部,一不小心睡着了。

等到师弟来接替她,林清晗这才惊醒,捂着肚子从椅子上站起来。

见状,何谓立马搀住她:“姐,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中午没吃饭,胃有点难受。”

“那你等着,我去给你买点吃的。海鲜粥行吗?”

林清晗拉住他:“不用了。我回去的路上随便吃点就行,你去看着何婷师姐吧,万一她醒来找不着人怎么办。”

“行,那你快去吃饭吧。”何谓担忧地看着她,“雪天路滑,路上注意安全。”

走出医院大楼,外面还在飘着雪,周遭一片素裹的银白。林清晗转过身看向身后那幢楼,“懿德医院”四个烫金大字撞击着她的瞳孔。

她没想到,时隔多年,周暮深也回了京州,并且如愿以偿地成为了一名内科医生。

如今,她是否该为他感道高兴?

忽然,电话振动起来,法助李善歌的声音透过听筒传了过来:“清晗姐,咱们下午四点有一场庭外调解,你能按时赶回来吗?”

林清晗忽地想起来这茬儿,忙应道:“这就回去了,等我。”

-

周暮深从抢救室出来,还没来得及换下无菌服,又被急诊的人急匆匆叫过去。等他忙完一切,拖着疲惫的身躯路过大厅时,一眼瞥见不远处那个纤瘦身影。

女人形单影只,厚重的羽绒服包裹下身形依旧单薄。她一只手捂着腹部,另一只手抵着墙壁,看起来像是胃病犯了。

许珩之路过,瞧他盯着一处发呆,拍了下他的肩:“我看你今天心情不太好啊。”

说完,便朝那方向看了过去,瞬间明白了他糟心的缘由。

“原来如此,看来是被那位漂亮妹妹闹的。”许珩之正打趣,忽地明白过来什么:“我看那女的一身法院的制服,该不会是……”

周暮深重新戴上口罩,浅浅叹了口气:“阿珩,帮我个忙。”

-

雪下得太大,林清晗忍着胃痛叫了辆网约车,看着打车界面显示“司机已接单,距离您约200米,预计一分钟后上车”,她拉上羽绒服的拉链,准备往路边走。

“等等,林法官!”许珩之捧着一个纸袋从便利店出来,焦急地叫住不远处的女人。

林清晗回头,打量他一眼:“有事吗?”

许珩之将东西递过去:“喏,某人让我给你的。”

林清晗接过纸袋,里面是一瓶热牛奶和一份奶黄包,还有一把格子伞。她有些发愣:“这是周暮深给的?”

“嗯。”许珩之点头,想了想,又自作主张加上一句:“不过,他说算你欠他的,日后慢慢还。”

说罢,许珩之暗笑,却听见对面女人冷若冰霜的声音:“不用了。”

林清晗将东西还给他,眼中没有过多的情绪,语气极淡:“麻烦帮我转告他,以后若是无事,还是不见为好。”

路边一辆白色汽车停下,信号灯闪烁着。

林清晗准备上车,抬起头,却看见几米开外的地方,一个身着白大褂的男人手插口袋站在那里。

周暮深看了她一眼,如同一个陌生人,没有任何情绪。然后,转身利落地走掉。

林清晗望着那个人的背影,他步子迈得极大,步伐也快,一晃便消失在人流中。

恍惚间,她回想起,六年前,那个人也是这样,一身白衣,头也不回地走进暴雪里。

少年的背影笔挺,清俊又透着倔强。

然后,一走就是六年。

只是他走后,京州再也没下过这么大的雪。

“妹妹,这餐包和牛奶你就拿着吧,买都买了,扔掉多浪费啊!”趁着林清晗发呆之际,许珩之将纸袋塞了回去:“再说了,你好歹是国家公职人员,浪费粮食影响多不好啊,你说是不是?”

林清晗回过神,许珩之已跑出八丈远。

……

回到法院,林清晗坐在办公室里慢吞吞吃起午餐,脑中忽然浮现出很多画面。

她想起在医院门外,周暮深看向她时的那个眼神;又想起很多年前,和周暮深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正发着呆,法助李善歌忽然推门进来:“清晗姐,你回来了!听说何婷师姐情况已经稳定了?”

“嗯。”林清晗点头,“不过她的家人还没露面,师姐还昏迷着,连住院的费用都是汪庭长垫付的。”

说到这里,李善歌愤愤不平:“你是不知道,何婷家里极其重男轻女,得知她重伤入院,她父母不仅不愿意过来陪护,还埋怨她这个月没给家里寄钱,说让她身体痊愈了就快些打钱回去,好给她弟弟盖新房娶媳妇!”

“真是可怜,何法官这么好,怎么生在这样的家庭!”

林清晗想了想,低叹:“确实,成长在这样一个家庭,是师姐的不幸。”

李善歌忽然星星眼:“话说回来,清晗姐,我可真羡慕你。”

“我?”

“你家条件这么好,姨父是企业家,又有这么疼爱你的姨母和哥哥,真是羡煞旁人。”

“可我……”林清晗语塞。

羡慕她吗?

可她的人生,也有一半不幸。

十五岁那年,林清晗就在一场意外中失去了父母双亲,她和年幼的弟弟林轻晨被姨母收养。姨父姨母虽给了他们极好的物质生活,却牢牢禁锢他们的思想,他们说东便不可以往西。

林清晗在大学时选择法学专业,毕业后参加法考进入法院工作,也是和姨母的“**独断”做了极大抗争,甚至在她做出这个选择后,姨母将近一年没有与她说过话。

这样令人窒息的人生,也值得被人羡慕吗?

林清晗不想提起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糟心事,淡笑着转移话题:“这几天只要我空闲,就去医院照顾何婷。她是我师姐,以前帮助我不少,至少在她家人出现之前,我们得守着她,不让她出事。”

“嗯,我也是。”李善歌当即附和,“我们轮流照顾何师姐,相信她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

傍晚,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天气却阴沉得看不见半点余晖。周暮深坐在食堂里,对眼前的饭菜提不起一丝胃口。

回想起下午在医院门外,茫茫飞雪下,林清晗冷着脸拒绝他的好意的那一刻,她眼底的冷漠,和六年前如出一辙的相似。

仿佛他们的过去,在她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周医生,没胃口啊?”

同科室的沈惜君在他对面坐下,主动挑起话题:“你今天值夜班,多少吃点嘛,虽然门口的便利店24小时营业,但总吃些快餐对身体不好的。”

“多谢关心。”对方滔滔不绝听得周暮深无比心烦,他端着餐盘起身,“有点头疼,我打包回办公室吃。”

“诶,周医生……”沈惜君望着那背影,失落地撇了撇唇。

同事谢娟打了饭在一旁坐下,打趣道:“你都追周医生这么久了,人家还对你爱搭不理啊?”

沈惜君开始怀疑自己的魅力:“啧,我就没见过这么难搞定的男人。”

“别泄气,你可咱们血液科的科花。”谢娟拍了拍她的肩,忍不住加油打气:“加油,再接再厉,看好你哟。”

-

晚上下班,林清晗左思右想还是放心不下何婷,索性半路改道直接开车去了懿德医院。

晚来天凉,林清晗一下车便冻得瑟瑟发抖,她搓着手快步往里走,不料在大厅再次撞见那个人。

看见他,林清晗没躲。她想为几个小时前的那份午餐道一声谢,却听见对方率先开了口。

周暮深看了眼窗外暗沉的天,又将视线放在她身上,淡问道:“吃过饭了?”

她轻轻摇头:“还没。”

“来看同事?”

“嗯。”

周暮深手插口袋,掠过她准备走,谁知背后的女人冷不丁冒出一句:“你让许医生给我的午餐,我没有扔,全都吃掉了。”

林清晗望着那道背影,轻声说道:“谢谢你,也谢谢许医生。”

周暮深回头看她,语气冷疏:“既然知道自己有什么毛病,就该按时吃饭。别饿病了倒在医院门口,给别人徒增麻烦。”

几秒的沉默过后,林清晗点点头:“好。”

回到办公室,周暮深开始懊恼。身为医生说出那样刻薄的话,实在是违背医德。

可只要一见到她,看见她那不冷不热的模样,他就快要被气出心梗。

果然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这么没出息,轻而易举便被她拿捏。

如同年少时那样,周暮深自知拿她毫无办法。

喜欢上这样一个人,他只能认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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