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晗一路向前走,行至走廊尽头的第一间办公室,叩了叩门。
见她敲门进来,汪庭长放下手头的事,示意她坐下。
“小林,你回到京州也有半年的时间了吧?我听说你和刑庭的姜法官关系挺好的,你们还是大学室友?”
林清晗笑着答:“是,您消息真灵通。”
“嗐,你之前在厦州时就职过的滨城区法院,民一庭的张文清庭长,也就是你的师父,他是我的大学同学。”汪庭长呵呵笑道,“你的情况,他多少和我讲过一些。”
“不过啊,最近又有人关心你的近况。”汪若兰吹了下杯中滚烫的茶水,浅抿一口说道,“你家人操心你的终身大事,电话都打到江副院长那里去了。这不,江副院长同我提了提,我呀,再来替他老人家传达一下你姨母的意思。”
“江副院长认识我姨母?”林清晗怔了几秒,汗颜道,“抱歉,庭长,我不知道我姨母还认识院里的领导。”
“唉,做生意的圈子都广,”汪若兰摆摆手,“何况你姨母又是康氏集团的总裁夫人,谁能不给康氏集团三分薄面呐。”
“不过你姨母应该是越过你,直接和江副院长沟通了。毕竟你们年轻人,都不喜欢长辈刻意安排嘛。”
汪庭长笑得和善,林清晗却悟出了另一番含义,她心一紧:“庭长,我回京州,包括来到芙蓉区法院任职,都是先前法院的人员调动,和我家里没关系。”
见林清晗紧张地站起身,汪若兰指了下凳子:“我知道,你坐你坐。”她笑了笑,“也没什么别的事,就是你姨母操心你年纪不小了,叫我们帮忙给你物色物色相亲对象。”
汪若兰开始滔滔不绝:“那什么,咱们民一庭的小韩法官,韩倾扬,今年32岁,研究生毕业,入额满4年了,你们之前组过几次合议庭,私下也都认识,就不用我多介绍了吧……”
回到办公室,林清晗抵着眉心,长叹一口气。
她拨通了沈含夏的电话,直截了当地问道:“姨母,您是不是找过我们院里的领导?”
电话那头,沈含夏嗓音慵懒:“哦,我是找过江副院长,叫他多多关照你。”
“那韩法官呢?也是你让汪庭长介绍给我的?姨母,我们是同事,这样真的很尴尬……”
“好好,你都快28了,年纪也不小了。这次你回京州工作,也算是彻底稳定下来了,总该静下心来好好操心一下你的终身大事吧?”沈含夏喋喋不休,“之前给你介绍的那个陈总,你嫌人家头秃,这次姨母重新给你物色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人家韩法官可是法学硕士,小伙子长得清秀,性格也不错,你们都在一块儿工作半年多了,想来也不陌生。这个小伙子各方面都与你合拍,你可得好好把握住,别再东挑西拣了!”
沈含夏絮絮叨叨说完,林清晗脑中便浮现出韩倾扬的脸——他相貌端正,脾气性格好,倒也挑不出毛病。
意识到自己无法反驳,林清晗索性厚起脸皮,强行结束这个话题:“姨母,我累了,这事儿改天再说吧。”
挂断电话,李善歌正好推门进来,见她一脸愁容,忍不住八卦:“姐,老汪跟你说啥了,你咋郁闷成这样?”
“没什么,就给点了个鸳鸯谱。”
“啊?”李善歌蹿到林清晗跟前,激动道,“我就说嘛,清晗姐,上次咱们民一庭聚餐的时候我就看出韩法官对你有意思!他那双桃花眼一看见你就亮得跟灯泡似的,那两只眼从头到尾就长在你身上没离开过……”
“瞎激动什么。”耳畔一阵聒噪,林清晗抬手弹了她一记脑瓜崩,“回你工位上去,把明天的庭审安排报给我。”
“哦……”李善歌哀怨地揉了揉脑门,下一秒,林清晗忽地反应过来,“等等——
你怎么知道汪庭长给我介绍的是韩法官?”
“……”李善歌无语,“姐,你对感情也太迟钝了。”
怪不得单身这么多年。
李善歌在心里默默补上一句。
-
林清晗就这样心事重重地熬到了下班时间。
傍晚六点,最后一抹残阳与暮色交汇,整个天空被染成紫红色。林清晗脱下工装换上一件香芋紫大衣,揉了揉酸痛的肩,准备下班。
行至停车场,余光忽然瞥见一个人影,林清晗眉心颤了颤。恰好那人也看见了她,抬步朝她走了过来。
对方目标明确,这情形,倒像是提前在这等着她。
那人在她眼前站定,带来一股清淡的沉木气息。许是工作结束,他脱了白大褂,换了身黑色圆领皮夹克,搭配白衬衣和黑色休闲西裤,身姿笔挺,目光带着些许慵懒。
林清晗下意识后退半步:“有事吗?”
见她如此防备,周暮深很轻地笑了笑,再开口,语气变得客套疏离:“不是要谈赔偿问题?”
对方态度还算和善,林清晗也不好冲他摆脸:“不好意思,下午那会儿庭长有事找我,所以撇下你匆忙过去了。”
“没关系,”周暮深低头看着手机,不咸不淡地说:“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撇下我。”
“……”
一些回忆涌现,脑中的画面凌乱纷杂。
林清晗无言,仰起头,有些费力地看向他,“你给我看一眼缴费单据就行,我给你现金。”
“晚上我还有事,揣着一兜钞票不大方便。”周暮深调出微信二维码递了过去,“加我微信,转账。”
林清晗深吸一口气,尽力压制着怒火,略略咬牙:“行。”
验证通过,她耐着性子问:“多少钱?”
对方“哦”了声,散漫道:“具体金额不记得了,晚上我回去看看单据再告诉你。”
“……”林清晗咬了咬唇。这么多年过去,眼前这个人,依旧这么无耻,还装得一副假正经。
心绪平定下来,她抬眼,淡淡说道:“今晚还有事,先走了。”
林清晗口中的“今晚有事”,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其实就是姨父的生日,召她回康家吃饭,一家人象征性地庆祝一下。
今夜沈含夏打扮得高贵得体,不仅化了淡妆,还戴了成套的首饰,看起来像只优雅懒倦的白天鹅。
见林清晗进屋,沈含夏走过去很自然地拥抱了她,捏了捏她的脸,满眼心疼:“才几天不见,怎么又瘦了?”
而表哥康轶朝她张开双臂时,林清晗却假意避开他去玄关处换鞋,灵巧地躲了过去。
康轶收回手笑了笑,没做声。
沈含夏一向感官灵敏,轻而易举看出兄妹二人之间的异常,却也忍着没说破。
饭桌上,大家高兴地谈天说地,林清晗只埋头吃菜,没怎么开口。偶尔开口也只是只言片语,如往常一样,她根本融不进这个所谓的“家”。
“好好。”见林清晗低垂着眉眼,康志衡亲切地唤了声她的小名,“今天怎么不大高兴?”
“没有,姨父。就是最近工作有点忙,可能……”林清晗思忖几秒,“可能人有些涣散吧。”
见状,一旁的康轶帮忙解围:“爸,好好本就话少,你知道的嘛,她最近工作太忙了,又累,叫她安静吃几口饭吧。”
康志衡点点头,又看向对面的康轶:“康轶,你闲下来就多关心关心你妹妹,这孩子,我瞅着像是又瘦了。”
康轶附和了几句,好不容易将话题从林清晗身上引开,结果又被沈含夏一句话拉了回去:“老康,你也多和身边的朋友说说,叫他们帮忙留意着,有合适的男孩也多给我们好好介绍介绍。”
“哎呀,这是自然。”康志衡拍了拍沈含夏的手叫她放心。
听见这个话题,林清晗胸口沉闷,嘴里的银耳汤一时咽不下去。
吃过饭,沈含夏非要林清晗留宿一晚,依旧是康轶体贴地替她解围:“妈,咱家离好好的工作单位太远了,法院不是给她分了房子吗,我送她回去,那边离得近,上班也方便。”
“哎呀,早跟你说过别在法院干了来自家企业,叫你姨父给你安排个闲散职位,早些结婚生子。”沈含夏老毛病犯了,又开始絮絮叨叨,“你看看,在法院多累啊,平时加班就算了,连周末双休都不能保证……”
康轶笑着哄了几句,便叫保姆送她上楼休息。转头看见林清晗一直低头沉默着,叹了口气,揽着她的肩往外走。
回到家,洗漱过后,林清晗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想到离开康家前,康轶对她说的那句话,林清晗只觉得好笑。
“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有个自己的家,以后就不用那么频繁地往回跑。”
临走前,她冷笑着丢给那人一句:“然后呢?告诉姨父姨母,你想乱/伦?”
窗外一道车灯晃过,还伴随着一声鸣笛,林清晗崩溃地把脑袋缩进被子里。本就烦躁地难以入睡,想到今天与周暮深的对话,她更是心悸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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