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暄早上来得急，连衣服都没赶上换，还穿着晚上睡觉的可爱睡衣。
大大的兔耳朵垂下来，搭在帽檐下，外面套了个宽松外套，但是遮不住屁股后的一团白绒绒的兔尾巴。
病房里医生护士来来回回地走，她总觉得有人在看她的睡衣，好不容易等叶疏桐醒了，确认她一个人在病房里没问题，这才回家去换衣服。
“中午吃点什么，我给你带来？”
临走时，徐明暄还不忘问她一句，看她这样子，中午肯定是回不去了。
叶疏桐想想：“都行，我不挑。”
就知道她是这话，徐明暄想着她就不该问，反正问了也得不到准确回答，还不如她自己看着办呢。
摆摆手，徐明暄从病房里出去，关上门，房间里总算是安静下来了。
跟咖啡店里请了个假，叶疏桐躺在床上无聊的刷起手机，没一会儿，医生又进来了。
“32床叶疏桐？”
听到叫她名字，叶疏桐放下手机，抬起眼看过去。
看着她的反应，医生又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病历本：“药水都吊完了？好些了吗？”
“好多了，医生，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她要是再多请两天假，只怕是工作也不用做了。
医生视线在病历本上扫了一眼：“你这个是慢性萎缩性胃炎，其实还挺严重的，而且这个病还可能发生癌变，你要是有时间，就去做个全方位的检查，最好能多住两天，观察一下。”
叶疏桐垂了垂眼：“这个检查得花不少钱吧？”
“价钱是稍微贵些，但做了检查更放心不是嘛。你们年轻人就是不爱惜身体，饮食不规律，还喝酒，胃怎么能好，花点钱是应该的，给你保命用的。”
“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医生又看了下叶疏桐的情况，确认她暂时没事，这才转身出去。
临走前她又嘱咐一句：“记着啊，一定去做个检查。”
叶疏桐嘴上答应着，但心里是不愿意的。她实在不舍得花这个钱，而且手里也没那么多存款，她现在挣的钱都刚好够她妈妈的疗养费。
还是算了，叶疏桐想了想，她这毛病都这么久了，也没什么大问题，多数都是吓唬人的。
而且她的命，好不好的也没那么重要，谁会在乎呢。
在病房里待了一上午，叶疏桐躺累了，觉得嗓子有点发痒，她摸了摸换下来的外套口袋，从里面掏出了烟和打火机。
病房里不给抽烟，叶疏桐就拿着烟往外走，她穿过门口的长廊，准备去找个楼梯间。
正越过护士站的导医台时，不巧迎面撞上一个熟悉的人。
叶疏桐面色一滞，刚要转头回去，不想被邵北亭逮了个正着，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打量一眼她穿的病号服，邵北亭不禁压下眉眼，整个人的神色都严肃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儿？生病了？”
明明昨晚还好好的一个人，怎么第二天再见就进医院了。
邵北亭想不明白，就将所有问题都抛给了叶疏桐。
抿了抿唇，叶疏桐从他掌心抽回手腕，把手里的烟和打火机往背后一藏，随后故作无事地摆摆手。
“我没事，就是昨晚有点胃疼。”
说着话，叶疏桐眼神还不忘四下打量一圈，她不想被护士和医生发现，一会儿再把她的烟给收走了。
她对烟没什么瘾，就是烦躁的时候想抽一口，算作慰藉吧。
这么长时间，她就是靠这个撑下来的。
听着叶疏桐的话，邵北亭忽然想起遇见她的那晚，他原本一直以为叶疏桐那晚是喝醉了才晕倒的，那这么一想，原来她是因为胃疼被疼晕的？
她的胃病到底多严重，才会接连两次晕倒？
邵北亭问她：“是因为昨天晚上喝的酒吗？”
“不是，我这个是老毛病了，长年累积下来的，胃一直不太好，但也没什么大事。”
她这话确实不是在敷衍邵北亭，自从13岁时她爸跑了以后，她妈妈一直忙着挣钱给家里还债，叶疏桐就像是个孤儿一样，没人问没人管。
有时候她妈妈一天会给她留个几块钱，叶疏桐舍不得花，连饭都不敢吃，就等着晚上妈妈回家给她做顿饭，然后对付着吃两口。
第二天再继续饿着。
这样的生活她一直经历到高中毕业，考上大学的时候，叶疏桐本来是不想去上的，她不想让妈妈更辛苦，她可以帮妈妈去挣钱。
但妈妈告诉她，家里的债已经剩的不多了，很快就能还完，她说可以负担叶疏桐的学费，叶疏桐这才去上的大学。
不过没有课的时候，叶疏桐也总是会去校外做些兼职，挣到的钱就当做她的生活费。
叶疏桐不打算再跟他继续聊这个话题，聊得她莫名的有些烦躁，于是她看了眼邵北亭手里提的东西，问他：“那你呢，你怎么也来医院了，看人？”
邵北亭说：“嗯，有个朋友不小心出车祸了，也在这里，我来看看他。”
得到回答，不出意料，邵北亭大概也就这点事。
“哦，那你快去吧，别让人家等久了。”
说着，叶疏桐开始挥手赶人，她还想着要去抽根烟呢。
眼看着邵北亭往长廊的另一头走，最后进了长廊一侧的单人间，叶疏桐才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继续往她的楼梯间去。
打火机“啪嗒”一声响，明红的火苗在手里飞舞，叶疏桐咬着烟靠近，直到烟头燃起猩红，她收了打火机，轻轻吐了一口烟。
成年人解忧的方式，抽烟是最便捷和划算的。
有钱人可以环球旅行，可以去商场疯狂购物，小孩子可以大哭大闹一场，哭完还有人安慰。
可她什么也没有，没钱，也没人安慰，只剩手里这根烟。
叶疏桐忽然想到了邵北亭，想到昨夜两人在酒吧门口的亲吻。
她明明已经拼命地将他推开了，可当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接近自己时，叶疏桐还是禁不住开始摇摆。
她就是一无所有，才不敢去爱邵北亭的，她这样的人，连心都没有，还能拿什么去爱人呢？
一根烟只抽了两口，剩下的就夹在指尖，任由它自己燃尽。
等到烟味散去，叶疏桐才理了理身上的病号服，从楼梯间出来。
门一打开，邵北亭就站在那里，一双深邃的眼盯着她，一句话也没说。
他没问她为什么在这里，也不问她来这里干嘛的，他仿佛心里一清二楚，却什么也不点破。
反倒是叶疏桐，被他紧盯的视线看的浑身不自在，主动开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整个医院，只有这里抽烟可以不被人发现。”
叶疏桐点点头，他早就看穿了自己的意图，所以才给她腾出这么一点空闲，明明知道她在里面，却也没打扰。
叶疏桐松了口气，调侃一句：“其实洗手间也是可以的。”
她本意是想开个玩笑，缓解一下尴尬的氛围，但邵北亭听了，却一本正经的回答她：“洗手间的通风效果不好，而且还有烟雾报警器，在那里吸烟应该会挨骂。”
叶疏桐：“……”
这人怎么说什么都那么正经。
但她并不知道，在来这里找她之前，邵北亭已经去洗手间看过了。
楼梯间的门关上，夹了一丝凉风进来，也刚好吹进了走廊里，吹得叶疏桐禁不住哆嗦一下。
楼梯间里夹着凉风，她宽松的病号服都快被吹透了，连手腕都带着凉意。
邵北亭看在眼里，把外套脱下，伸手披在她身上。
叶疏桐怔了怔，揽紧了邵北亭的外套，清淡的冷淞味嗅入鼻尖，还带着他身上的余温。
“谢谢。”
似乎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叶疏桐只能冒出这么一句，打破两人之间的沉寂。
两人并肩往病房走去，叶疏桐漫无目的的关心一句：“你刚刚不是去看朋友吗？这么快就看完了？”
“嗯，他没什么事，不需要别人操心。”
“……”
他这意思，是她更需要人操心是吗？
两人刚回到病房没多久，徐明暄就带着午饭回来了。
她一进门就开始抱怨，说楼下有个不懂事的小毛孩，走路也不看路，把她的汤都撞洒了，居然还不道歉，简直气死人。
要不是赶着时间回来，怕叶疏桐没人照顾，徐明暄一定要找他家的大人好好讲讲这个道理。
徐明暄一张小嘴叭叭地说，叶疏桐就坐在床上不讲话，还时不时给她递个眼神。
“怎么了，你眼睛怎么了？”
徐明暄被风吹干了脾气，连脑子也顺便丢外头了，一看见叶疏桐这样，还以为是她的眼睛出了问题，一个劲的眨啊眨。
叶疏桐叹了口气，决定扬扬下巴明示她。
“你收敛点，别让人笑话。”
顺着叶疏桐的视线，徐明暄才发现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病房的角落里，邵北亭安安静静地在那里坐着，两条修长的腿夹着一个垃圾桶，似乎是在给叶疏桐削苹果。
见徐明暄朝他看，邵北亭也只是抬起头朝对方笑笑，然后又继续低下头削苹果皮。
徐明暄：“？”
她朝叶疏桐看了一眼，没开口，但眼神已经表达了她的诧异。
这什么意思，他怎么会在这里？
还在这里削苹果皮！
徐明暄是昨天听叶疏桐说，才知道邵北亭就是那个食祭餐厅的老板，而她也是昨晚要报名参赛的时候才知道，食祭餐厅就是池临摄影比赛的投资方！
她的资方爸爸居然在这里给叶疏桐削苹果！
看出了对方的意思，叶疏桐扯开嘴角笑，耸耸肩，手一摊，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徐明暄解释。
大概……邵北亭就是比较喜欢削苹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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