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分界线·白眼狼

这白眼狼不会揍人吧?

好汉不吃眼前亏,苏墨也没想也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太妥当,扯住陆峙左边的小片衣角,麻溜道歉:“对不起。”

陆峙瞥了一眼被扯住的衣服下摆,语气不见怒意依然平淡,“松开。”

苏墨仰起脸,一双浅棕色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他,“我不是故意的。”

陆峙:“嗯,松手。”

“你腿疼不疼啊?”

笔杆在发白的指尖转了几圈,从食指滑到比常人多出一大截的小指间。陆峙停住,将笔收起放在外套口袋后,做出让步,“有推车。”

苏墨一怔,马上反应过来,兴奋地说:“那我跟你一块去拿!”

“不用,松手。”

“用的用的!”

陆峙沉默半响,语气变得不耐了些,“你到底想做什么?”

苏墨无辜地耸肩,“我就是想让你帮我把菜搬回去。”

“不。”

“其实我是想和你交个朋友。”

“无聊。”

他的声线像寒冬腊月的冰锥,又冷又刺。

简洁的回答代表被彻彻底底拒绝,苏墨从没遇过这种软硬不吃的人,有些没辙了,呆呆地问了句:“为什么啊?”

陆峙冷冷地说:“没兴趣。”

话落将衣摆从她手里扯出来,转身,头也不回地直接朝前走。

动作一气呵成,只留下了一个挺拔的背影。

苏墨:“……”

明明是他自己提的,现在又反悔。

去你的。

臭白眼狼。

.

电话里粗粝的男声滔滔不绝。

陆峙右手推着车,左手拿着电话往回走,抬眸看向远处那亮眼的鲜艳红色。

少女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垂头丧气的脑袋又支楞起来,脖颈后的高马尾随之晃了两下,像只摇尾巴的小狗。

帽檐阴影下的黑眸微动,陆峙收回视线对着电话里冷漠回道:“你们早就没有法律关系了,不要妄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电话里的男人听陆峙这样说就知道这个十几岁的少年并不好应付,开始卖惨,“你看现在疫情这么严重,家里还有小孩和老人要养......”

语气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陆峙内心毫无波澜,反问道:“和我有关系?”

“我们好歹也是你的亲人......”

亲人?

他几乎要把手机捏碎,手上的青筋隐隐浮现出来,交错攀附在苍白的手背上。

“再说你一个人能花多少钱,还不如...”

陆峙冷硬着嗓子直接打断,眼底的温度和说出话一样冰冷彻骨,“不如我去死,再全部都给你?”

兴许是没想到他能这么激烈又直白,电话那头沉默了下,“叔叔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陪王英一起,如何?”

这句话让男人暴露本性,张口骂道:“你她妈的......”

陆峙冷笑一声,几乎能想到他下一句嘴里要吐出什么词,将电话直接挂断拉进了黑名单。

他显少有这种尖锐刻薄的时候,只是觉得这人怎么都不配,就是烧掉他也不会给这个男人一分钱。

“你怎么回来了?”苏墨狐疑地问。

陆峙收起眸底的厌恶淡淡地看着她。

入眼所见是红到耀眼的外套,鲜少有人能驾驭得住这种艳丽,驾驭不住就会显得俗气风尘,她倒是半点不显,反而有种朝气蓬勃的生命力。

洁白额前有扎不起来的毛绒碎发,往下一双明亮的眼眸。

他将手机放进外套的口袋直接开始搬东西,动作熟练又迅速,很快地上的物资就全部被搬上小推车。

面前的人给点颜色开染坊,一动不动,睁着双大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

陆峙:“......”

怎么会有这种得寸进尺又理直气壮的烦人精?

她眨了两下那双亮晶晶的眼眸,“你能帮我推回去吗?”

声音清脆又软,听起来乖得不行。

陆峙知道她是装的,之前那个怼天怼地的模样才是这人的真面目。

他莫名觉得有些烦躁,声音略带嘲讽地问:“怎么,腿脚不便?”

“是啊,”苏墨重重地点头,诓起人来一点都不含糊,“前几天摔了一跤把手给折了。”说完还特意向他展示那所谓“折”了的手。

满口胡诌的烦人精。

“用推车或手。”陆峙下最后通牒。

她撇撇嘴,这人性格太冷简直不近人情。

对一个白眼狼能要求什么。

“行行行,”苏墨扶上推车,“我等会给你送回来。”

.

陈茉心在客厅就听到铁轮的轱辘声,她趿着拖鞋打开门,苏墨刚好把推车拖到家门口。

“这么多菜啊。”

苏墨点点头,“对啊,我连个袋子都没有。”

“又是从哪里霍霍来的推车,找门卫借的?”

她把大白菜一颗颗扒拉下来,“一个白眼狼给的。”

陈茉心拿过玄关木柜的消毒水,无奈道:“又惹事了?”

因为苏耀是医生,他们家一向很注意这些,苏墨伸手接受消毒水的洗礼,“才没有,我帮了一个人,他不识好歹。”

“那别人不也借给你推车了吗?”

“话是这么说,但他说我多管闲事,”苏墨嘟囔着,“我还想跟他做朋友呢。”

“行了,快点把推车送回去,别让人家等急了。”

该那个白眼狼急。

苏墨向来记仇,不过陈茉心说得对,好歹还折回把推车借给她。

一码归一码就当扯平。

但在转身之际脑海里一闪而过的画面让人不能忽视。

苏墨在心里把陆峙骂了几遍,开口问道:“妈妈,咱们家的物资备份还充足吗?”

·

梧江的市花是梅花,在芜湖名居里能随处可见一棵棵梅树。还未到踏梅寻香的时日,枝桠上都是刚结出的花骨朵,在这个宁静的午后,伴随着微风,散发出幽幽带着暖意的暗香。

苏墨单手插兜,拽着空掉的推车在小区里晃悠。

临近大门,小白眼狼还是站在梅树的断枝下,脊背直挺如树干。

口袋里的手指捏得塑料包装沙沙响,她轻哼,自言自语道:“看在你是志愿者的份上,我就当做好事了。”

她加快了步伐,站到他面前,才松开推车的扶杆,一双苍白修长的手便握了上去,往小区大门调转方向。

“等等。”苏墨火急火燎地喊住陆峙,飞速从口袋里把塑料袋掏出来,往他胸口一拍。

陆峙下意识接住,低头看了眼。

是一整包没开封的口罩。

这东西平时也就几块钱,自从疫情爆发后价格一路水涨船高,即使是平时几倍的价格也是在这个时期非常供不应求的物资。

在陆峙的世界里没有平白无故的好意,他直接还回去。

苏墨又推给他,强行往他手里塞。

一袋小小的口罩此时倒像个烫手山芋。

股烦躁劲儿又冒了出来,这烦人精毫无章法的行事风格让人摸不透,陆峙掀开薄薄的眼皮瞧她,“你又想做什么?”

神经,她能做什么啊。

不过就是一个小可怜没有新口罩。

苏墨气鼓鼓瞪他压低的帽檐。

不想再做过多的纠缠,他将口罩放到她手里,袖子被扯住,身体僵住,回头说了个“你”字就被打断。

“口罩有效时限没人告诉过你呀,那么旧还戴!”

苏墨一把将口罩塞到陆峙手里,风风火火地往相反方向跑了。

“不用谢谢我!请叫我雷锋!”

“......”

红色的背影极为洒脱,不给人任何犹豫和反悔的机会。

陆峙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单手将口罩的挂耳抽绳勾下。

苍白的脸,没有血色的薄唇,让表情显得更为淡漠。

他耷拉着眼睑,密长的睫下镶了一双极为漂亮的眼,裹了烟雨,淡泊宁静。

突兀的浅蓝色映入黑瞳。

薄布上面有道折痕,从最左至最右。

这是昨日戴的口罩,上面的折痕也是他亲自折的,但很浅,不仔细看很难注意到。

口罩被一双骨节匀称的手反复折起打开。

几次后。

陆峙面无表情地将旧口罩重新戴上,把那包崭新的口罩放进了荷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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