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狼出得紫微宫。
日光炫目,刺得他双眼不适,掌中的青玉简此时似也化作一柄无鞘的利刃,硌得手心生疼。
“天枢星君,”一只传信青鸟翩然而至,落到贪狼肩头,“我新得了一罐女娲峰新茶,以龙虎泉煮之,味甘如饴,唇齿间久留清香,特邀星君来百花宫一品。”
青鸟传来的声音婉转娇俏,如黄莺出谷,正是百花仙子飞絮。
贪狼心烦意乱,一挥袖,震落了青鸟。那青鸟便化为光点,随风而散。
然而,他往前走了三步,又犹豫了一下,回身收拢那些光点,传了一句话:“一炷香后到。”
光点再度聚合成一只青鸟。那青鸟舒展了几下翅膀,长鸣一声向着远方飞去。
贪狼亦是身形一动,消失在紫微宫外。
凤君目送着贪狼离去,啧啧了两声:“师兄,当年我就说过,贪狼多欲,所求甚多,而廉贞恬淡,寡欲无求,他们不合适。”
紫微帝君轻叹了一声。
一炷香后,贪狼准时出现在了百花宫。
百花宫位于九重天与北荒交界之地。
北荒少雨多旱,七万年前,天帝置百花宫于此,命司职草木生长的一众花仙子以灵力润泽北荒。紫微帝君同时派遣了天枢星君协助,就这样一来二去,贪狼便与百花仙子飞絮熟识了。
贪狼的到来,百花宫一众仙侍见怪不怪,当即将他迎了进来。
百花仙子候在观月亭。
亭内,一张矮几,一套茶具,一座红泥小炉,小炉上正烹着茶。百花仙子跪坐在小炉边,正用茶针疏通着紫砂壶口。
茶汽氤氲,笼着百花仙子。
见贪狼走来,她转过头来。蛾眉螓首,姿容绝艳,芙蓉牡丹在她面前都要失色三分。
“星君。”百花仙子欢喜地唤了一声,眼波脉脉,遂放下茶针,起身迎了上来,行至贪狼身前之时还转了一圈,娇滴滴地问道,“这身衣服如何?”
今日的她身着一袭孔雀羽衣,日光投落其上,炫出五彩之色。
世上最优美的语言都形容不出她此刻的美丽。
然而,贪狼还在想着廉贞的诀别信,无心欣赏,敷衍着开口:“很美。”
百花仙子察觉到他心不在焉,心下微微一惊,但她脸上没有异样之色,仍是欢欢喜喜地挽过贪狼,引他入了座。随后,她又看了看壶中茶色,觉得差不多了,就为贪狼斟了一杯。
杯盏中碧色轻晃。
贪狼看着眼前的百花仙子,脑中却浮现了廉贞的身影。
与百花仙子时时刻刻都精致美丽不同,廉贞大多时候是不修边幅的,只有紫微帝君传召之时才拾掇一下自己,而且,这拾掇也极为随意,甚至可以说是敷衍。她常常说:“美人在骨不在皮,敷粉描眉的,不过多为自己画了层皮,有这时间,倒不如多翻翻书。”
廉贞就是这样,她愿意在一道修辞上翻遍典籍,苦思冥想三日,也不愿意在除此之外的事情上多费一点心。
贪狼上一次见廉贞时,她就在灯下,绞尽脑汁思考着要用“侵”还是“梢杀”来描述风过山林之景。彼时,夜色已深,他再三催促她休息,她也没有理会他。
印象里,廉贞这样不理会他的时候,甚多。自七万年前被派往北荒之后,他们鲜少见面,难得见面,廉贞也是淡淡的,有时候还会莫名其妙同他置气,一置气便是不搭理他。这一次,更是留书一封直接下凡去了。
念及此,贪狼烦闷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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