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天河看着眼前冲击的一幕，胃里忽然开始发酸翻涌。
他手里的右腿已经变成了玩偶的右腿，可邓小南还没死。
他孤零零地躺在血泊里，目光开始发散。
方天河将右腿急急地塞进方天星的手里后，忍不住走到一边呕吐了起来。他隐约感觉胃里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在翻滚，疼得他眼泪直流。
方天星将玩偶拿了出来，把右腿还给了它，它彻底完整了，邓小南笑了。
他躺在一楼冰冷的地面，开口的同时，方天星手上的玩偶也跟着开口，他们的声音一个高一个低，却又意外地契合。
邓小南干干地张着嘴说：
“妈妈一开始是没有五官的，她们将孩子生下来，才有了模样。
她们最开始长的是嘴巴，先是温柔地哄我们入睡，再是无情地谩骂。
然后是鼻子，她们用鼻尖和我们的对碰，再用鼻尖嗅出我们的不听话。
接着就是眼睛和眉毛，眼睛用来看她们想看的事实，眉毛用来震慑不听话的小孩。
再来，再来才是耳朵，她们试图用耳朵听我们说话，但是耳朵往往最后才长出来。
我的妈妈，我的妈妈，没有耳朵。”
邓小南边说着，边像冰一样慢慢地融化在地面，当他说完“我的妈妈，没有耳朵后”他的皮肉骨头彻底了嵌进了水泥地里，只有他的血干涸在了地面。
方天河终于将胃里的东西吐了出来，粉红色的发卡尖锐地卡在他的喉咙，划伤了他的食道，他喉咙的鲜血连带着饼干碎、泡面、发卡一起吐了出来，最后是一条活蹦乱跳的金鱼。
他看着熟悉的呕吐物，忽然癫狂地哈哈大笑起来。
“我的妈妈，没有耳朵。”他重复着邓小南的话。
方天星看着反常的方天河，吓得握住了他的手，可对方却一遍遍地重复着：“我的妈妈，没有耳朵。”
“天河？！”
“我的妈妈，没有耳朵……哈哈哈哈哈……”
——
邓小南彻底死了，死的那一刻瞬间，玩偶的嘴里忽然吐出了一张纸，上面写着：
【我的妈妈想要最听话的孩子，她想要的不是我。】
这张纸条确定邓小南的妈妈才是域主，但是他妈妈到底是谁，他们今天再也没有力气猜了。
东罗因为消耗太多念力而昏睡过去，方天河发疯，平时表面疯癫的金旷变得呆滞，因为感应而七窍流血的风园，反而在擦掉血后和方天星、夏儿成为最安然无恙三个人。
当晚，夏儿坐在书桌前，他看着窗外这个无论从五楼哪个角度看，都是四四方方的天空，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之前风园说的高坟。
邓小南的坠落，就像尸体落在了坟堆里，他一遍一遍地落下，最终什么都不剩。按照常理，坟堆里应该会出现白骨，但是最终也会被岁月磨蚀掉。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明明一切都像是快要结束了，只要找到邓小南的妈妈就可以顺利地推测出破解的办法。但是到底要怎么破解，给她一个最听话的孩子？
那肯定不是。
不能选择自己的性别、不被母亲理解、不被大众接受，嘴山说着“救我”的玩偶最真实的想法是通过死亡来获得自由。
夏儿忽然想到了另一个人，徐老师——鼓舞大家培养最听话的孩子的人。
她说她的孩子叫什么来着？
他打开手机，想要给风园发信息。
【徐老师的孩子叫什么来着？丁惜诺……】
他打字的手顿时停住了，他看着向鸟、邓小南、丁惜诺的名字拼单首个字母。
Xn、dxn、dxn……
他迅速地给风园发信息：【我知道了，无论是向鸟还是邓小南，他们的都是丁惜诺的化名……】
“睡觉了。”
外面催促睡觉的声音按时响起，夏儿打字的动作立刻停了下去，他维持着打字的姿势，倒在书桌上睡着了。
——
方天星从沉睡中忽然睁开眼。
明明才被“妈妈”的声音所操控着睡觉，可是下一秒她的睡意却忽然消失了。
她看着熟悉的房间，还昏暗的天空，一时之间有些茫然。但很快，她就听见了来自隔壁房间的呜咽声和安慰声。
她猛地惊醒，隔壁是方天河的房间。她放慢了动作，又利落地下了床，她偷偷打开了房门，尽量不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没有了门的阻挡，方天河房间传出的声音越发的清晰，她的心也越发地不安起来。
邓小南曾经说过房间前期是安全的，可是为什么现在方天河的房间里会有不同的声音。
又是“妈妈”在迷惑她，还是说天河真的出事了？
她小心翼翼地踮着脚尖走在走廊里，努力探听着房间到底发生什么。然后她听到了——
“妈，我真的好害怕，我好孤单。我真的快要受不了了……”
“天河乖，别怕，妈妈会保护你的。”
“那你为什么要在六岁那年离开我，父亲对我很残忍，他把属于你的东西全扔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会有的，会再有的。”
方天星背脊顿时像被电击了一般，她错愕地听着里面的内容，手指颤抖着推开了一点方天河房间的门。
月光下，已经长成完整五官的女人正温柔地环抱着哭泣的方天河，她边倾听着方天河的苦恼，边拍打着他的肩膀，用行动安慰着他。
方天河脆弱地哭着，他哭腔里夹杂着浓浓的对母亲的依赖，他紧紧地抱着女人，就像溺水的人抱着一根浮木。他将自己的脸埋进女人的腹部，像要回归到最初的样子。
而他们的身体已经如他所愿，开始融合在一起了。方天河的手臂融进了女人腰间的衣服里，她的手指也开始粘在他的肩膀上。
他们互相拥抱，又互相融合，就像一个异形的怪物。
既凄美，又夹杂着恶心。
方天星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如遭雷劈。她要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才能阻止自己尖声叫出来。
“天河……”然而她哽咽的声音还是从指缝里流了出来，女人像是从美梦里惊醒，死死地瞪向门口的窥探者。
她的眼神充满了恶意，像是提防着敌人抢走自己的儿子，但在看清楚是方天星后，她又充满慈爱地向她招招手：“星星，你今天也受到惊吓了吧，快来和妈妈哥哥一起聊聊天。我们一起——”
“聊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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