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河,是我和原配夫人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孩子,我很爱他。”
方天星站在方知州的身后,听着他明显的哽咽声,心情低沉了下去。
坐在方知州对面的风氏大长老风恒正目露悲悯,握了握方知州的手。
“这次前来,小弟也不多客套了,实在是情况危急。我就开门见山地说吧,风氏贵为女娲传人,以传承女娲通灵能力为己任,你说有没有可能帮我感应我家天河的魂?”方知州期盼地看着风恒,一向干涸浑浊的眼睛竟流出几滴热泪。
方天星是第一次看到方知州这个样子,或许她和天河都错了,他们以为方知州不爱他们是错的。
又或者,他真的只是很爱方天河。
风恒叹了口气,唏嘘地说:“我昨日便听圣女说过了,但是具体能不能搜到,还得问问圣女的意思。”
方知州连忙擦了擦眼泪,一个劲地点头:“是是,确实得问问。”
风恒递了个眼神给身后的族人,族人心领神会地离开了会客厅。
方知州见状,也明显地松了口气。
“小弟知道风氏一向不喜欢高调,也知道你们之所以参与到邪域行动里,也是为了吸收邪灵。但是,天河对我来说实在太重要了,万不得已,我是不会求到你们这儿的。”
风恒闭了闭眼,他握紧了方知州的手,像是某种无声的安慰。
方知州见他这个样子,也不好一直开口,免得令人厌烦。
两个人沉默地对坐着,等风恒再次睁开眼时,风园来了。
方知州满怀期待地转过身去接风园,然而刚看过去,他整个人愣了愣。他的笑容僵了一瞬,却又极快地收敛了下去。
“小园……”他斟酌着语气,瞥了一眼旁边的方天星,不确定地说:“好像又小了一点。”
风园穿着宽松的白色长袍,头发比起昨天又长了一截。方天星认真地打量了她一圈,总感觉她没有变,但视觉上确实又小了一圈,连衣服都不合穿。
风园礼貌地点头:“方老爷,方大小姐。”
方知州的脸上飞快闪过一丝寒意,但转眼他又变成为了一位慈爱的父亲,对着风园重复了对风恒的那些话。
他犹豫着说:“我家天河……”
风园没有委婉地拒绝,而是直接打破了他的幻想:“我做不到。”
风园说话干脆利落,连方天星听到都眉头一皱:“为什么?”
她淡漠地抬眼看向方天星,后者脸色十分苍白,还带着点浮肿,比起方知州,她看起来更憔悴,更像一张拉紧了的弓。
方知州低声喊她:“天星。”
方天星自知失礼地往后退了一步,因为扯到肩膀的伤,她的动作有点僵硬。
风园看出来了,但她也只是走上方天星让出的路,坐在仅剩的唯一一张单人沙发上,除了方天星,他们都有坐下的资格。
落座后,风园不紧不慢地开口:“我的能力现在只能感应到生魂和死魂。生魂,我可以感应到他的位置、状态和喜恶。死魂,我可以感应到他的善恶或者大波动的情感。”
“但是天河,他现在不生不死,我感应不到。”
方知州连忙问:“为什么算是不生不死?”
“因为他活在邪域里,他不算真的死了。但邪域彻底封闭了,他也不算活着。”
“那,”方知州哽咽了一下,“那就真的没有机会了,是吗?”
方知州的鼻翼泛红,他眼球的红血丝也一下子涌了出来。
风园定定地看着他,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对不起。”
一串串眼泪从方知州的眼睛里落下,他垂着背,一边苦笑着一边用手擦拭自己的泪水:“真是让你们见笑了,我只是……”
“只是还没有舍得这孩子。”
“既然没有办法,那我也就不叨扰了。谢谢。”
风恒起身去送方知州和方天星,等出了会客厅的门时,方知州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他谢绝了风恒送自己,带着方天星迅速地离开了风家。
风园站在会客厅的玻璃窗内,沉默地看着方家的车离开。
送过方知州的风恒回到她的身边,在她的身后站定:“圣女,我不懂你的打算。”
风园伸手摘下自己的假发,随手将宽大的衣袍扯下,露出里面合体的衣服。她的神情晦暗不明,就像没有亮起的路灯,看不清它的内核:“我不想插手方家的事。”
“特别是在方家和金家有合作的情况下。”
风恒惊讶了一下:“您是说,方家和……杀了方天河的金家有合作?”
“嗯,”她话锋一转,“邓小南我已经‘找’掉了。”
“那就好。”
风园不再说话,她只是淡淡地扫了已经开远的车子一眼,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
“老爷,刚刚金大爷打过电话来找您。”几乎在方天星坐稳的那一刻,前排的保镖就开口说道。
保镖小心翼翼地看了方天星一眼,随后又用眼神询问方知州。方知州没有选择回避,他朝保镖点头,示意他可以在方天星面前说。
保镖继续说:“金大爷说,大少爷的事情他很抱歉,为了弥补您的损失,他愿意在这次合作上让利。”
“两成。”
方天星冷笑了一声,她讥讽着开口:“金家怕不是以为我们方家会为了这点利益忘记天河……”
但她的话下一秒就被更加冷漠的一道声音打碎。
“三成。”方知州竖起三根手指。
保镖见状,点头回拨了一个电话。
方天星难以置信地看着方知州,她有些窒息,在明明不算逼仄的车子里,她感觉自己的空气都随着那声“三成”而被抽空。
她颤抖着问:“三、三成?”
方知州扬起眉,和刚才的慈父不一样,他现在又变成平时那个熟悉的、杀伐果断、高高在上的方老爷。
“不够?天星,你可比我贪心多了。”方知州知道她的意思,但是在女儿愕然的视线下,他选择了曲解,并且给予她暗示。
但是天星没有听懂,她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方知州:“您刚刚还说您爱天河……可现在居然选择和金家合作?”
她咬着牙说,眼泪瞬间盈满在眼眶:“不是不够,我的意思是——不该。”
“没什么该不该的,这就是我的计划。和金家的计划早就在部署,只是……”
“只是天河死了!是金旷把天河害死的,您怎么可以……哪怕不报仇,为什么非要合作?”
方天星近乎质问着方知州,使得后者不耐烦地皱起了眉。
“你刚刚还说天河是你的第一个孩子……你还不舍得他……”
方知州的眼神锐利,像一把刀子刮着方天星的脸:“你这是在逼问我?方天星,搞清楚你的位置。”
“天河也好,你也好,你们是我的孩子,是方家的孩子,那就应该用尽你们的全力给方家奉献出一切。”
方天星不死心地问他:“包括死亡吗?”
方知州狠狠地吐了口气,他对着司机喊了一句:“停车。”
随着一个刹车,车子停在了山脚边。这里的地方很偏僻,符合风氏隐世的要求,但这也代表这里十分凋零。除了专门拜访,不然不会有人经过这里。
方知州知道,但他还是说了一句:“下车。”
方天星倔强地瞪着他,一动不动。
“请二小姐下车。”方知州对着保镖说。保镖很快就开了方天星那边的车门,虽然没有强行拉她下车,但是“请”的意味很浓厚。
方天星随手擦了一把自己的眼泪,大步地下了车。
她站在路边,像一个孤儿。
长长的影子拉得她快要喘不过气,车子发出的引擎声更让她难以呼吸。
她又像一条脱水的鱼,睁着无神的眼睛盯着关得严严实实的车窗。
在车子发动的前一秒,车窗被摇了下来,方知州的脸极其难看地出现在车窗内。
“方天星,”他说,“你有什么资格当我的继承人?”
“你觉得爱是什么?小孩子的空头支票吗?你觉得说几句爱,就可以拯救世界,让方天河死而复生?”
“……”
“你不也就说了很多句爱方天河吗?那你不依然在他死的当天,回来求我让你顶替他成为方家的继承人?”
“你不依然没能拯救方天河吗?”
方知州狠狠地调整了一下呼吸。
在方天星的印象里,他从来没有这么激动和愤怒过,他更多的时候像一道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劈你一下,甚至不会告诉你他来了。
可他现在每个字都劈下来了,把方天星劈得猝不及防,劈得灵魂都要碎掉。
“在你还没有搞清楚一个人的来和走不仅可以带来你那不值钱的情绪起伏,还可以带来利益前,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不要逼我同时失去两个孩子。”
他狠狠地放下最后通牒,狠狠地关上车窗,狠狠地让司机开车回家,只留下方天星一个人在这里。
狠狠地,让方天星感觉自己死了。
一条河里可以全是星星,可是一颗星汇不成一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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