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数英物化生政史地,整整九科排得满满当当,伍雪扉,十五岁,初中热爱摸鱼,仗着脑子聪明不务正业,到了高中发现自己的那些小聪明应对不过来如今的海量知识,这下可老实了。
似乎每天都哀嚎着以最快的速度记笔记,但有时候还是赶不上老师擦板书的速度;似乎每时每刻都见缝插针地写着作业,但到了最后一节晚自习下课铃声响起时,往往还是有作业没写完。回到宿舍挑灯夜读的时候,伍雪扉有时会困得点头,额头“碰”地一声撞在小桌板上,她狼狈地醒过来,脑子却仍然迷迷糊糊。可能是我还没找到适合自己的学习节奏吧,她这样想着。
她本身就脸盲,记忆力也只在特定的地方好使,再加上进入重点高中骤增的学习压力,开学快一个月下来,除了本身就认识的江元戎、前桌自来熟的男生周采春、还有班长和她的同桌,其他人她就是混了个脸熟,大部分连名字都没记住。
接下来将要到来的,是新高一学生们必须经历的军训。这天早上班长宣布,上午的大课间要去报告厅开军训动员会,伍雪扉从早晨的困意中惊醒过来,才意识到,军训结束后紧接着就是第一次月考,高中生涯的第一场大考来了。
说实在的她很慌张,虽然这一个月她学得头发都似乎少了很多,但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学进去了多少。就像被抽走脊梁骨一样,她倒在课桌上,旁边的江元戎把她当路边的狗戳着玩:“咋了这是,不想军训啊?你怕啥,哥带飞你,多大人了还怕军训……”
“江哥我不是……”伍雪扉欲哭无泪,“我怕的是月考……”
这下轮到江元戎沉默了。
伍雪扉起了坏心眼,她死而复生,从课桌上支棱起来,欠嗖嗖地在江元戎身边舞动:“咋样咋样,你准备怎么复习?有啥秘籍没有江哥?哎话说咱们军训累死累活,晚上回宿舍还得学习是不是?身体心灵双重打击啊……”
前桌周采春被伍雪扉商场门口气球人般的舞姿以及江元戎无语的表情逗到拍桌大笑,呼朋引伴地让周围的人看她俩,伍雪扉算是个开朗活泼的女孩,但是在不太熟悉的同学面前还是有点放不开,她尴尬地笑着收回胳膊,有点心虚地瞥向窗边的位置,结果又一次撞上唐峰锐的目光。
她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怎么了,有事没事喜欢往窗边倒数第四排精准定位,开学不到一个月,快要瞥成轻度斜视。她对上班长带着笑意的目光,觉得脸颊烧得更厉害了——一定是刚才咋呼的动静太大了,下次要收敛一点,还有那个周采春……
大课间,13班排成一列走进报告厅,在既定的位置依次坐下。江元戎和伍雪扉走到半路发现忘了拿记事本,所以回来的时候只能排到整个队伍的最后,于是落座后,伍雪扉的右边空出了几个座位。
军训动员会还未开始,她正和江元戎凑在一起说小话,结果一回头,发现班长姗姗来迟,比她们还晚了一步。唐峰锐很自然地走过来,在伍雪扉右边的空座位上坐下,迎着伍雪扉有点慌乱的眼神,递给她一个礼貌的微笑来致意。伍雪扉立刻开始浑身不自在,也不敢和江元戎说小话了,束手束脚地坐在那,老老实实等着动员会开始。
年级主任慢悠悠地强调着军训安全事项,提醒同学们带好个人物品,江元戎在她左边絮絮叨叨,她也不敢热火朝天地和她聊,只能在带来的活页本上写着:床单、被罩、枕巾、餐具、洗漱用品、水杯、校服、鞋(适)、药……
“主任说话好慢,这样什么时候能讲完……”江元戎嘀嘀咕咕,“下节什么课?”
“很不巧,是音乐。”伍雪扉翻了翻活页本第一页的课表,悲痛地宣布。
江元戎立刻摆出一副以头抢地的架势。
“江哥,往好了想,今天是周五,再熬半天就能回家了……”
“唉,可悲可叹!我们朝气蓬勃的高一新生,前途无量的祖国花朵,怎么早早用起了‘熬’这样丧气的字眼?小同学,你的思想很有问题,你是哪个单位的?我得找你们领导谈谈……”
伍雪扉早就习惯了她江哥不分场合发作的随地大小演,正想摇摇头不再搭理她,突然感觉右胳膊被人碰了碰,接着传来一句:“伍雪扉,可以借我一根笔吗?”
伍雪扉几乎是震悚地向右转,看到班长带着那副完美无缺的领导式笑容,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很耐心地注视着她。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飞快地从笔袋里拿出那根她很喜欢的斑马蓝笔递给班长,更没空去意识到班长竟然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心跳的声音太大,几乎盖过了耳边传来的那声谢谢。她懊恼于自己的手忙脚乱,也不明白到底为什么她总在班长面前慌张到这种程度。虽然她从小就怕老师怕长辈怕大人,但是怕起自己同龄的班长,在她身上还是一种全新的症状。
她只敢用余光看到班长在自己的记事本上写着什么。江元戎根本没注意到这边的暗流涌动,还拿过了伍雪扉的活页本哗哗地翻着玩。唐峰锐写完,将那根笔递还给她,同时问道:“你们是初中同学?”
“!嗯?……嗯,对、”
“你为什么要叫她江哥?”唐峰锐往她这边挪了挪,面部表情非常诚恳,好像对这个称呼十分感兴趣。
“?啊,呃……我、我不太记得了,好像是江哥喜欢朋友这么叫她,呃,嗯,应该是这样……”
伍雪扉的大脑完全宕机,回应唐峰锐的话已经把她的CPU占用率干到了200%,以至于没能接过唐峰锐递还给她的笔。于是唐峰锐非常自然地拿过她的笔袋,把笔放进去,再把笔袋放回原位,与此同时还和终于注意到这边动静的江元戎友善地寒暄起来,两个人隔着伍雪扉聊了半分钟,她才勉强夺回大脑的控制权。回过神来时,她才发现江哥简直和班长称兄道弟,都快把她的活页本送给唐峰锐了。
她手忙脚乱地拿回自己写着军训个人物品的活页本,闹了半天也没闹明白江元戎结拜兄弟为什么要送她的活页本给人家。
CPU一烧,接下来半个小时都不好使。终于结束动员会回到教室时,音乐课果不其然已经过去了一大半,伍雪扉还没降温的大脑也只有一点模糊的记忆,好像唐峰锐和她们一起走回来,路上还聊了一路。
她立刻阵脚大乱地问江元戎:“江哥,我回来这一路没说什么蠢话吧?”
“那倒没有,但是我怎么感觉你有点愣愣的?反应慢半拍一样,昨天又熬夜啦?”
伍雪扉松了一口气:“没有没有,没事没事。”
“哎不对,我怎么感觉你好像有点怕班长?她刚才跟咱们聊天,说她国庆假期期间才过生日,比你还小俩月多呢,虽然她是班长,你也不必比见了校长还紧张吧?”
伍雪扉只想跪下来求她别说了。
不管怎么说,总算还是熬到了放学的时候。伍雪扉早就把收拾好的行李箱放在了教学楼一楼,下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一响,她就欢天喜地地收拾书包,准备拿上行李箱直奔学校正门。她们住校生一周回一次家,爸爸公司的司机会开车来接她回北京。
她和江元戎告别,步履轻快地下了三楼,在一楼的一堆行李箱中找到了自己的天蓝色箱子。就在这时,她突然感到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回过头,唐峰锐微笑着:“你走哪个门?”
“啊?……哦,正门,我家长在正门接我。”
“我也走正门。走吧?”
伍雪扉迷迷糊糊,几乎是在靠脊髓的非条件反射,如人机一般回应着班长的闲聊。她努力想要使用大脑皮层,看到班长并没有行李箱,于是努力想出来一句:“班长,你走读?”
说完她就被自己蠢笑了,刚开学的那天江元戎就观察到了班长走读并且告诉了她,这简直是没话找话。
然而唐峰锐却很认真地回应,似乎还对她能主动开启一个话题而感到十分惊喜:“是的,我家不住这,但是我父母在对面的小区租了房子陪读,”她指了指与一中仅有一条马路之隔的丽园小区,“那儿住的几乎全是一中学生,高三居多,到了高三很多家长都会来陪读;高一高二也有,我那个单元就有一个高二学长。如果哪个周末你不方便回家,也可以来我家住——你家在哪?”
“……我家住北京,呃、海淀区。”
“那是你家长吗?”唐峰锐比伍雪扉先注意到了朝着她挥手的司机叔叔。
“是我爸公司的司机,”伍雪扉被唐峰锐送到了司机叔叔面前,慢半拍地回头,看到她始终微笑着的脸,又慢了半拍,“……班长再见。”
“嗯,作业记了吧?回去路上注意安全。”班长温和地朝她挥手。
伍雪扉五迷三道地上了车,司机陈叔叔问她:“刚才那个女生是谁呀?”
“是我们班长,放学路上我碰到她,就一块儿出来了。”
“噢,那你们班长人还挺好的,很健谈一姑娘,也挺照顾你的呀。”
伍雪扉心想我何德何能让她来照顾我……等会儿,这是怎么回事,我俩难道不是今天上午才说上第一句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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