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骄阳让空气翻涌着热浪，操场边珍贵的树荫下，伍雪扉拽着迷彩短袖的领子抖来抖去，大汗淋漓，却死活不摘掉脸上厚厚的防霾口罩。
现在是休息时间，王家玥买完水走过来，看到捂得快要窒息的伍雪扉，很是疑惑：“你怎么了？”
“不知道对什么过敏，鼻炎犯了……我现在摘掉口罩就会立刻开始打喷嚏，非常惊悚。”伍雪扉艰难地呼吸着。
王家玥看看她脸上双层加厚带过滤阀的pm2.5级防霾口罩，再看看她因为过敏而红肿流泪的双眼，十分担心她下一秒就会因为缺氧和中暑昏过去。
伍雪扉本人当然也十分苦恼，虽然常年鼻炎的她已经习惯了戴口罩，呼吸困难也在能忍受的范围内，但是大夏天军训戴口罩，教官打趣她戴的是防毒面具，身边还不熟悉的同学打量的目光让她想要钻到地缝里去。
夜晚熄灯号拉响后，宿舍里大部分同学仍然开着小灯在复习。伍雪扉其实已经困了，她一向不喜欢睡前学习，上高中之前，她总能在晚自习时间内漂亮地完成所有学习任务，回宿舍就是去睡觉，为什么要看书？可是此时此刻，看到昏暗的夜里一盏盏小小的灯光，想到接下来的月考，她想睡也不敢睡，想复习也复习不好，只能装模作样地开着小台灯，烦躁地翻着数学笔记。
她突然想起小日记来。开学这一个月她只是断断续续记录了一些琐事，比如校服竟然没那么难看，比如她的直液式走珠笔又洇了一大片，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撂下数学笔记，翻开小日记开始写写画画。
她写自己鼻炎又犯了好烦，在旁边画了一个愁眉苦脸的戴口罩小人；又写这算不算因祸得福，因为戴口罩可以防止脸被晒黑；她写舍友都好能卷，为什么我学不进去；写到这里，她鬼鬼祟祟地抬头望向斜对角的上铺，唐峰锐靠墙坐着，把一本练习册摊开在腿上写。
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义务把这个宿舍的所有舍友都记录下来，这样以后要是想回忆也能找到凭据。于是她一个一个写着，故意把唐峰锐的名字留到最后一个，又心有不甘，把自己的名字添在了她的后面。
一个宿舍八个人，我得整整齐齐全都写上去。她自欺欺人道。
白天站军姿练队列，一天吃三顿味道难以形容的饭，晚上灯一开亮到半夜，伍雪扉感觉自己这辈子算是到头了。还好某天晚饭后，教官带他们离开食堂，不是去操场晚训拉歌，而是要去看爱国主义教育片。伍雪扉心情舒畅了许多，这样至少可以有个地方坐下休息。
学生们拿着小马扎挨个坐下，把空荡荡的放映厅挤得满满当当。落座后，忙碌了一天的伍师傅（？）刚刚松了一口气，却突然感到背后有人在碰她的头发。
她一个激灵，有点僵硬地回头，唐峰锐的手还保持着触摸她头发的姿势，用很愉快的语气对她说：“你的马尾辫好有意思，发稍是翘起来的——好像……”
电影就在此刻开始放映，片头响亮的bgm盖过了唐峰锐的后半句话。
伍雪扉当然没有问清楚到底像什么。
这是一部老电影，讲的是一群女兵进入武警部队，经历艰苦的训练，逐渐成长为坚强可靠的女战士的故事。由于拍摄年代早，画质非常模糊，人物的配音在如今看来也有些浮夸，但这毕竟是军训时期难得的放松时刻，还是有不少同学在关注剧情，伍雪扉就属于其中之一。
有一段剧情是其中一个女兵和同在部队的男友约会，演员的表演有些过于娇羞造作，把伍雪扉看得呲牙咧嘴。背后的唐峰锐也被这段剧情闪到了眼睛，一边嚎着“我看不下去了啊啊啊啊”一边顺势向前靠去，把头轻轻撞在伍雪扉的背上。
接下来还有一些类似的情节，每次这样的情节发生，唐峰锐都会十分亲密地触碰身前的伍雪扉，有时从后面搂住她的脖子，有时又把下巴支在她硬而瘦的肩头。伍雪扉尽量让自己的大脑保持正常工作，她看着身边打打闹闹粘在一起的其他同学，努力说服自己这些都是正常的肢体接触，努力放松因为紧张而僵硬的身体，让自己显得自然一些。
她有点恨自己的别扭，不想总是像惊弓之鸟一样面对班长。
放映结束，不知不觉已经是九点半、熄灯的时间。排长允许她们解散，在自由回宿舍的路上，伍雪扉的舍友们自然地凑到了一起。付君皓兴致勃勃，意犹未尽地想玩狼人杀。
“我们回去快点洗漱，把小灯全都关掉假装已经上床睡觉，等老师查完也回去睡了，再去某个下铺集合，拿一个人的灯就行。”
年轻的学生们玩起来总是没个头的，大家都举双手赞成。
窗外的黑夜静悄悄，如钩的弯月藏在云层背后，收敛自己的月光。318宿舍的八个女孩穿着睡衣，集结到付君皓的下铺周围，开始了她们愉快的夜晚。
伍雪扉没怎么玩过各种聚会游戏，但是一回生二回熟，她很快搞懂了规则，也彻底认识了另外七个同班的女生。
“雪扉，你在班里是不是不太活跃啊？咱都同班一个月了，我现在才认识你。以后多跟我们一起玩呗，进入新环境就要结识新朋友嘛。”一个叫萧娅的高个子女孩说道。
青春期的女孩们凑在一起，只需要一点小小的契机就能迅速地打成一片。伍雪扉的情绪也被刚才的游戏和友善的氛围点燃，此时正兴奋，性格底色中的一点害羞和社恐被一扫而空。她豪迈地拽住萧娅伸过来的手，摆出一副桃园结义的架势：“一言为定，回学校的第一个中午咱俩必须一起去吃饭。”
王家玥指着她俩，努力压低声音却还是憋不住笑。唐峰锐也微笑着看她们闹，看伍雪扉穿着浅粉橙色的睡裙，蓬松的头发披散在肩上，瘦削的小脸上洋溢着大大的笑容……灯光昏暗，她的轮廓被镀上了一层柔柔的暖光。
唐峰锐就这样看着。伍雪扉没有发现她。
不到十二点，有些人熬不住去睡了，伍雪扉不想这个快乐的晚上就这样结束，最后和唐峰锐、付君皓还有萧娅并排坐在付君皓的下铺，挨挨挤挤地贴在一起，天马行空地聊着。
萧娅问起大家的小名，问到伍雪扉，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妈和我姐都叫我小飞，就是飞翔的飞。其实父母给我取名时，我的大名一开始也是这个字，后来我爸觉得门扉的扉更有诗意，和我妈石头剪刀布赢了，最后就听我爸的意见了。”
“那你自己更喜欢哪个字？”唐峰锐问。
“嗯……其实都差不多吧，不过‘飞’的话，确实比门扉的扉要好写一点……”
萧娅也撑不住去睡了，夜聊的队伍只剩下三个人。她们其实也已经有些昏沉，于是横七竖八地歪在下铺付君皓的床上。伍雪扉的睡裙不太长，坐在床上后会露出部分大腿，唐峰锐迷迷糊糊地枕了上去。蓬松柔软的卷发就在眼前，伍雪扉见她不排斥与自己的接触，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散开的短发。
唐峰锐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动了动，调整了一下枕在她腿上的姿势。
班长的脸颊贴着她的腿，中间没有任何阻隔，这个认知让伍雪扉有些飘飘然。她望向窗外宝蓝色的夜空，用气声轻柔地问：“班长，你的头发是自来卷吗？”
“是。”唐峰锐同样用气声回答。她睁开眼看到伍雪扉的左手搁在腿上，就把自己的手抬起来放在脸侧，顺势用食指勾住了伍雪扉空着的左手。
温柔的夜慷慨地把静谧留给不愿分开的女孩们，唐峰锐躺在伍雪扉的腿上，发出均匀平缓的呼吸声，似乎睡着了。睡梦中，她勾着伍雪扉的手指还时不时地收紧，像是确认她仍然在，像是怕她悄悄离开。
班长的手比伍雪扉热许多，也宽厚许多，哪怕只用了一根手指勾住她，也像是牢牢拴住她一样，让她一刻也不想与她分开。借着窗外路灯的微光，她终于得以不受打扰、不需回避地观察班长的脸。
唐峰锐是比较英气的长相，短眉毛单眼皮，鼻梁线条直而有力，嘴唇的颜色比较深，形状很饱满。此刻她沉入睡梦中，面部线条变得温和放松，与醒着的时候是完全不一样的魅力。伍雪扉知道这双眼睛睁开时像一对水润的黑葡萄，抬眼注视她的时候很像忠诚的幼犬。
伍雪扉轻轻摸着她的自来卷，眷恋的目光注视着她的睡脸。宿舍里只剩下她还醒着，她突然意识到，似乎第一次有人这样直接躺在她腿上，如此信赖地安然入睡。
困意袭来，伍雪扉心想，如果这是一场梦，那真是不可多得的美梦啊……等醒来之后一定要第一时间记在小日记里，不能让它像其他梦一样溜走了。
大家好，我是作者灰色夜雪，大家可以叫我小灰。虽然不知道有没有亲友以外的人看我写的这篇小说，但是还是祝大家早上中午晚上好。
我写这篇是临时起意，但是一定会好好写完，不用担心我会坑。很希望大家看完之后能留下一点评论，讨论剧情也好，对某个人物有疑惑也好，都可以在评论区留言，能回复的我都会回复。
重申一遍，本文纯属虚构，剧情和角色都是虚构，在现实中没有对应和参考。但是我倾注其中的情感是真实的，希望各位亲爱的读者在阅读时能感受到我的情感，那就是我最大的追求了。
再次感谢大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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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良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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