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刺骨，文倩还是跟以前一样，只穿了件薄薄的吊带和皮裙，她先开口说话。“最近过得还好吗？听说你病好了。”
“听谁说啊？”周昶把牛仔外套脱了下来，扔给了文倩让她穿上。
文倩穿上外套后，扭着脖子望着店里头说：“生意很好吧，这么晚了都有客人。”
“经常的事，有时候还得做到凌晨。”
“打算一直呆这吗？”
“留在这里也挺好的，大城市都是人才，我还不如老实呆这呢。”周昶叉着口袋，面无表情盯着文倩说：“不过以后会走的，等我多存些钱，买辆好车就走。”
“我们一起吧！”听到周昶要买车，文倩眼睛都是发着光。
“不了。”周昶立刻拒绝。
“我知道我没文化！我家穷！我也不干净！但是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的！”
“你为什么非得跟我一起呢？”
文倩低着头过了一会才说，“因为我喜欢你。”
文倩害怕她这样的人去了大城市也只能扫扫地，端端盘子，与其做那样的事，还不如就留在斜川跟自己的小姐妹吃喝玩乐。“但知道你觉得我脏，不愿意带着我也是对的。”
“首先，我不觉得你脏，其次我不喜欢你，你把这两点结合一下，我不会带着你的。”周昶已经拒绝得很明显，文倩迟迟不肯放弃，还去牵周昶的小拇指，周昶立刻问，“对了，你妈和燕姐呢？”
文倩连忙松手，往后退几步，她憋了一会才说，“我们好像真的分开很久了，你叫她名字的声音都变得这样温和。”
“人都会变的，只要不是越来越坏就好。三轮车放在市里的人民医院里，我刚做完手术没办法骑回来，燕姐要是有空就叫她跟我一起去拿。”
“你愿意带上燕姐去外面，都不愿意带上我是吗？”文倩指着自己的胸口都快要哭出来了。
“不是，我怕你去了毁掉证据。”周昶回答的面无表情。
“证据？”
“杀人的手套和刀子还在那车上呢。”周昶伸出自己的手，又拿起文倩的手，两人的手是第一次靠得这样近。
“那手套小得只有我半只手大，和你的手差不多，即使燕姐个子高，手也挺小的，你说江辽带那手套带得进去吗？”
“你胡说八道！”文倩用力收回了自己的手。
“血迹还挺明显的，可能是黑色的原因。你们处理的时候，也没太仔细吧。反正技术先尽，血迹一检验，是不是江古来的血，就很明显了。”
“我见过江辽写字，他是用右手，我想，如果他真要杀江古来，亲爹啊！那样刺激的场面下，很难反应用自己不习惯的左手杀人吧。”
周昶一步一步逼近文倩，他把文倩逼得靠在了树上。“警察会不会看你写字，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我没见过你写字，不知道你用左手右手。”
“我就知道他会把那些东西拿走！但那又怎样？跟我有什么关系？”文倩推打周昶大吼起来，学徒们闻声打开了门。
“跟王水如有关系！你恨他爸强迫你妈做那些事还有强迫…”周昶立刻闭嘴，强迫你的“你”，他下意识也得憋在心里，他挺心疼眼前的女孩。
“你记得你吃下去的维生素片吗？江辽换成了治肺癌的药！不过别担心，就几天的量，对你身体造成不了伤害。”
文倩听到这里，整个人失去控制，她跪在地上大吼大叫，学徒们都能听到了她的话。
“他居然想过我死？他欠我的！他凭什么想让我死！他看着江古来□□我！都不来帮我！我好恨江古来！好恨江辽！他说了他愿意替我跟燕姐去坐牢的！怎么？他反悔了！他在哪里！你告诉我他在哪里！”
文倩像个水鬼一样缠着周昶拉扯，周昶的外套给了她，里头只穿了了短袖，手臂被她抓得全是红杠，也丝毫没有反抗的动作，学徒们想上前帮忙，但都被周昶制止了。
“师傅你！”
“别过来，进去进去。”
周昶又望着文倩说，“他那时候才多大。”
“那我多大，你知道吗！”
周昶疯狂点着头，同意文倩的苦难深重，文倩仿佛找到了理解，慢慢平静下来。“周昶，你觉得我是个好人还是坏人。”
发泄完情绪的文倩，声音嘶哑的像老太婆。“如果你觉得我是好人，我就去自首，如果你觉得我是坏人，我就继续装，装到警察抓到江辽。”
周昶温柔一笑：“是好姑娘。”
就算他说坏人，也改变不了什么。这么多人证在这，文倩就算装成精神病人都无法洗脱罪名。
“我弟真幸福啊，能被你这么酷的男孩子喜欢。”文倩也笑了笑，鼻尖红红得像只小兔子。
“你再高傲一点，其实可以过很好的一生。”周昶蹲在文倩身边，从牛仔外套里拿了颗糖给文倩。“谢谢你用红花油帮我揉脚，我的脚才不会那么痛。”
文倩微微张着嘴，慢慢皱眉，愣了半天才说话。“你知道是我？”
“我和他那时才刚认识，其实到现在我都不确定他在不在乎我。要不然他怎么走得这么洒脱，王水如跟燕姐更不可能了，只有你吧。”
文倩听完抱着周昶疯狂哭泣，街边的店铺总是不到九点夜里就会一片黑，那天只有周昶的纹身店亮了一整夜。
-
初冬的第一天，文倩去自首了，警察在隔壁镇子上抓到了燕姐。
周昶把黑色的鸭舌帽换成了黑色的毛线帽，寸头坐在他身边摇着椅子，“昶哥，这帽子边都毛成这样了，还不扔掉啊！”
“叫老板成吗！”周昶扔笔摔在寸头身上。
“你架子还挺大的！”
“我手劲也挺大的，要不要试试！”周昶扬起手劲握着拳头，寸头见状笑着跑掉了。
店里有个客人想要抽烟，被其中一个学徒制止了，所有人都知道周昶得过肺癌的事，他对大家坦白这事的表情就像只是发了烧。
“没事抽吧。我去房间里睡会，有点累。”
周昶走进店铺的最里层，说是房间，其实就是很小很小的储物间，只能放张一米五的床，和三箱方便面。
他躺在床上打开手机，江辽提前有发动态说要直播，这个直播他几乎等了一个月。
直播间黑着屏，才开一分钟，就有上千人在线观看，网友们打的字刷刷刷的快速向上消失，周昶都怀疑江辽看不清这些留言。
过了几秒后，江辽开口唱歌了，他也不和网友寒暄几句，直接进入主场，周昶这才发觉自己是瞎操心，他确实不看留言嘛！
[我要预约心脏科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炸了炸了，好听！]
[我想听韩文歌，哥哥会唱吗？]
[怎么进粉丝群。]
[好听啊啊啊啊啊啊，我疯了，好温柔好温润的声音！]
[求录屏。]
周昶也想发真好听，可他又删掉了，混在这么多消息里，他的一句好听，江辽也看不见。
随着人数越来越多，直播间已经有上万人，外面的天也接近黄昏了。
学徒们都离开吃饭去了，寸头问周昶吃什么，周昶指着他床边的三箱方便面。
寸头摇头叹气说：“算了，我打包一碗黄焖鸡米饭吃吗？”
“吃。”
等人都走后，周昶裹着被子躺到了店里头的沙发上，他经常在小沙发上睡觉，那小房间太闷，他不喜欢。很多时候学徒们来上班了他睡沉了都不知道。
[哥哥多大啦！]
[哥有没有女朋友呀！]
……
网友们喜欢叫江辽哥哥或者哥，这哥迟迟没有说话，直到打了个饿嗝。
[打闷嗝我也爱了！]
[打嗝的声音都好帅。]
[哥注意身体啦，是吃太撑了吗？]
“哥吃饭了吗？”周昶发了这句话在直播中，但很快淹没在网友们的留言中，江辽看了也没理。
……
“你打个嗝就不能关麦吗！打个嗝也能被夸帅？有病吧这些人，真是太疯狂。”周昶看着网友的文字笑得大声，身前的伤口又开始痛了。
不过他不意，都疼了快一年，习惯了。
“不好意思，饿了。”江辽突然开口说话。
江辽的声音很清脆，但却像一丝干枯的柳条想要钻进周昶的耳朵里，在他耳朵里搅拌着，脑鸣个不停。
周昶脑子痛的同时，又像疏通了全身的血液一般不自在的流下了眼泪，周昶已经很久没哭了。
[没事的哥，你多跟我们说说话吧。]
[是啊，想听哥说话的声音。]
[哥是不是签公司了？]
……
一堆文字在屏幕刷着，还伴随着很多很多的礼物，江辽又其中挑了一个问题回答，“考虑中，不知道签不签，签了又不自由。”
[哥要去哪里玩吗？]
[哥签了公司就不能谈恋爱了！]
[哥又不靠脸吃饭，哥哥恋爱了要跟我们说！]
[想看日常。]
……
“没日常。”江辽回。
[哥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
[是可爱的吗？短发，长发！]
……
“再播五分钟就下了啊。”
[你们好烦，别问哥感情上的事！]
[是啊，哥哥哥想说就会说的！]
……
“有什么想听的歌吗？快说，唱完我要出去吃饭，很饿啊！”
江辽话刚说完，一堆歌名出现在直播间里，周昶笑着抹干了眼泪，一句话分成了两三句发了出去。
[能唱六等音之夜吗？]
[我要听周董的歌！]
[我第一次听你唱歌，就是那首。]
[上面的日文歌？新粉吧！]
[肯定是，哥哥从没唱过日文歌。]
[哥唱的都喜欢！]
……
周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发出去的消息也无法撤回，他抱着江辽可能看不见的心态盯着黑色屏幕，江辽那边半天不出声，周昶心里很矛盾，他又难受又开心。
网友也察觉到了异常，全在问江辽怎么了，没事吧，这种问题。
突然屏幕上出现了直播结束四个大字。
周昶一脸懵望看着那四个大字，就差没把手机往地上摔。
寸头这会回来了，周昶装作若无其事，吃饭时一直看着搞笑主播在笑，寸头也跟着乐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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