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命案

两位便衣警察到访时,许一砚像对待学生们那样对他们不闻不问。

直到他们径直走向自己,出示证明:“你好,警察……”

店内没有空调,唯有柜台后的墙上装着台摇头风扇,刚才店里人头攒动空气稀薄,许一砚和徐国晖因为忙个不停而满头大汗,他们好不容易静了半晌,胸腔的起伏还没缓和。

“你好。”许一砚点点头,表现的比没空做晚饭从容。

他们也不绕弯子,继续问道:“你们两个都是这家店的员工吗?”

“我是,他不是。”

“他是?”

“我丈夫。”

徐国晖显然没有她那么欢迎这两位意想不到的客人,从来喜眉笑眼的他自警察进门的那一刻神情便有些紧绷,或许就由于这个,跟在后面的那位年轻点的警察同志对他十分关注。

“好,请问怎么称呼您?”

“我姓许。”

“许小姐。”为首的警察两鬓斑白,脸颊瘦削,身姿笔挺,给人感觉并没看上去那么老。他盯着人的双眼透出锋芒,说话不带口音。

他没跟着说下去,而是偏头撂了眼坐在角落探头探脑的学生,并不示意什么,一旁的搭档却已心领神会。

“那边的同学——”小年轻立即招呼道,吓得两个学生噌的站起,吃的都忘了拿。“叔叔有些问题想问一下你们……”说罢朝二人走去,路过徐国晖身边时还不忘多看他一眼。

不再有别人打扰,中年警察重新正视许一砚:“许小姐,您的老板霍香今天被发现死于家中,由于您是为数不多与她相熟的人,我们需要您配合调查。”

他一气呵成,脸上和话里都不带情绪,连对她的怀疑和试探都没有。

“好。”许一砚很快回应,态度平静到完美诠释了什么叫身正不怕影子斜。

风扇摆过来,吹的他们的头发齐飘,风扇转过去,后脖颈又渗出点汗意。店里的音乐被调小了,但足够搅扰这边到那边的人声传递。

“那麻烦你跟我们去警局做个笔录。”得到答允中年警察立马就要动身,他转身喊搭档,“小陈——”

“我可以一起去吗。”在旁沉默多时的徐国晖忽然打断他们。

这时小陈刚好问完了学生,边送他们出门边走回来,本就对徐国晖关注有加的他听见这么一茬,两眼一眯到:“哪有人上赶着要进警局的,你知道这是在办什么案子吗?”

“不方便我就在外面等,我只是想守着我妻子。”

小陈显然对他这套说辞半信半疑,张口还想探些什么,被中年警察出声制止了。

“欸,小陈。”

虽说行事风格截然不同,但这个小年轻倒听长辈的话,被这么一叫便不再作声,只是眼中的警惕不褪去。

“没关系,多一个人配合调查再好不过……嗯,我怎么称呼您?”

算不上是多出人意料的问题,大家都等他把答案脱口而出,可徐国晖却愣住了。

“先生?”

“哦……”他回过神,还是没直接说。

光线使然,徐国晖面色苍白,与两位警察同志相比,他们夫妻的穿着有些不和气候。

许一砚看见他微长的刘海下溜出一滴汗,滚到颊侧,因习惯扬起嘴角而微微显露的酒窝旁。

“徐国晖。”

徐国晖瞳孔几不可察的颤了下。

许一砚替他答。“我丈夫叫徐国晖。”

鉴于店门前不知不觉聚了很多围观群众,考虑到夫妻二人的声誉,中年警察没让他们乘警车,而是在路边叫了辆的士。

午后的风被太阳晒得烫烫的,夹杂米面味,还有被泼了盆抹布水的香樟树发出的树籽清香。车窗的摇杆不知坏了多久,卡在那怎么拧都是徒劳。

许一砚透过开着半截的窗子向外看,除了每天往复来回的那块路段,小县城的很多地方她都没怎么去过。

尽管她已经在这生活了五年。

许一砚和徐国晖一路上没搭话,直到要下车的时候,后者要付钱,却被中年警察抢先。

他说“是我没按规矩办事”。

率先抵达的小陈同志等他们有一会了,夫妻两要被分开问话,中年警察提出自己负责徐国晖这边。

“老婆,别紧张,完事了我等你一起回。”

“徐先生,你也别紧张,你只是被问几句话,不是进去就出不来了。”小陈带着些纸笔资料到许一砚跟前。“来,许小姐,我带你去那边坐。”

跟小陈穿过走廊,许一砚来到了一间比起审讯室更像普通会客厅的小房间里,这里有一把长木制沙发和两张椅子,中间一个玻璃茶几,茶几前是电视。

她先坐下,小陈倒来一杯温水。

“谢谢。”

“许小姐不用紧张,我们目前并不认为您是嫌犯,只是想向你了解一些关于霍香的情况,你只要如实回答你知道的就行了。”

许一砚面无表情的等他接着往下问,她明明什么也没说,大家怎么都觉得她很紧张。

小陈觉得她僵硬的不像个活人。

“那我就开始了……请问您最后一次见霍香是在什么时候?”

“昨天。”

“具体一点,白天还是晚上,能不能说出是几点。”

“晚上七点三十一。”

“记得这么精确?”

许一砚抬眼,没有故意找茬的意思,而是实实在在的纳闷。“你说具体一点。”

小陈听了给自己也倒了杯水,抿一口清清嗓子,才道:“可以说说当时的情况吗?你们为什么见面?”

“我们两个每天轮班,我早上十点到下午四点,她不一定什么时候来,但我走后她就看店,晚上七点半我会准时回来。”

“你们这轮班时间挺乱来的啊……据我了解,这个店目前只有你一个员工,她是老板。你们为什么这样安排?”

“因为我要回家做晚饭。”

“啊?”小陈笔尖一顿。

“我要回家做晚饭。”许一砚坚定的重复到。

“那店呢?”

“她看呀。”

小陈眉头紧皱,用一种“倒反天罡”的眼神望着她,却实在难以做出辩驳。“那干嘛又回来?”

“我吃完饭没事。她看不住多久。”

“什么叫她看不住多久?”终于从琐碎无理的对话里理出些头绪,机警的小陈顿时凝神,握笔的手指紧了又紧。

许一砚一时很难诠解自己的无心之言。

“嗯……她会乱跑。”

“什么叫会乱跑?跑去哪里?”

两个人跟挤牙膏似的你问我答。

“跑去跟人打牌和讲话,去超市看热闹,去学校门口站着……这种。”

“就这些?她还会去做别的什么事吗?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散碎一些也没事。”

“还有理头,蹭饭,蹭酒。”

“没了?”

“不知道了。”

许一砚垂眼,看着捧在手里但始终没喝一口的水。

一次性塑料杯被烫的软趴趴的,里面的热敷在手心,迸出的一股暖水瓶内的锈味,不用尝就能通过热气导进鼻腔。

外面的阳光越过走廊,被深蓝色的窗膜过滤的也发蓝,罩住泡在半截矿泉水瓶里的吊兰,还把人交叠在一起的影子拉得又深又长。这间房没有空调,连摇头风扇也没有。

“那霍香吸毒的事你知道吗?”

她眼皮都不掀,语气像手里的水一样静。“不知道。”

小陈没有马上问别的。

他手中的笔停了,笔尖点在类似句末的位置不动。

走廊上,不知怎得掀起一阵吵闹,由杂乱的脚步和窃窃私语,以及警察同事间打招呼的声音组成。

那些动静离得越来越近,细听能发现几声啜泣,接着门框被象征性的敲了两下,许一砚没动,小陈回头,看见愁眉苦脸的同事向自己招手。

“欸!”

“他们说你在这,我就直接过来了。”

“有什么新进展?”

小陈不忘收好自己的纸笔,被同事叫到离这里较远的走廊另一端。许一砚非自愿的察觉到这些,她无事可做,抬起头看到站在门口嘀嘀咕咕的三个女生。

她今天见过她们。

其中那个神色不耐四处神游的短头发率先看到她。

“欸那个人不是——”像慢放动作一样,许一砚望见她瞪大双眼,面向自己,最后伸出手指,张嘴大叫。

还在安慰另一个女生的小脚裤被她吓的一激灵,几人都没反应过来,那头几句话交接完任务的小陈和同事忙往这赶。

“都嚷嚷什么呢,这里是警局!”早被他们吵了一路的同事实在憋不住火,隔老远厉声呵斥到。

回过神的小脚裤却没被骂怕,她趁别人低头认错,转而与许一砚遥遥对视,眼里看不出情绪,却有种在掂量着什么的感觉。

直到小陈背身拦截二人的视线,小脚裤一愣,下意识的抬头,与他目光一撞。

不过就瞬间的事,小陈转身进了房。

“抱歉许小姐,让你等了。”他这次把房门带上了,外面的说话声变得闷。“我们继续。”

小陈的眉头比刚才更挤了。

“你……欸……”他有点不知道从何捡起。“据你所知,霍香有别的仇人或者亲人吗?”

他把一组反义词似的词放在一句话里问,使得许一砚的回答也有点摸棱两可。

“她有个女儿。”顿了顿,许一砚补充,“我只知道她有个女儿。”

“在你眼里,她们母女关系怎么样?”

什么叫怎么样?许一砚想问,抿抿嘴还是尽可能说了陈述句:“就普通。”

“什么叫普通?”

“不知道。”

小陈倒有耐心,认真的循循善诱:“就是,她们经常吵架吗?还是说两个人相处的很好,会谈心之类的?”

“她们不说话……我没见过。”

她只是这么说,小陈心里却像有了些眉目,加快写字的节奏。

“你最后一次见她女儿是什么时候?”

“今天中午十一点过一刻。”

小陈点点头,看她。“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

他没有不信,至少表情中看不出这种迹象。

“她在你的店里呆了二十分钟左右,这之后就不见了。”许一砚默默注视着,他把笔帽从笔屁股上摘下,再盖好。

重重的呼吸声,小陈的眼睛其实很少从她身上别开。那对因深思而死锁的眉头间有压不住的犹疑,和一闪而过的悲伤。

“五……十分钟前,我们找到了她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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