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你，我疯癫吗？”
“有点。”
沐云双唇紧抿，咬牙又问：“我痴傻吗？”
陈知礼从容地问：“难道不傻吗？”
沐云把大袖子往桌案上一拍，从木椅上弹起来，“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
他的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笑容，不慌不忙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轻吹开茶面上的浮沫，浅浅喝过一口后，放回到桌面上。
【忍，忍，你现在还不能惹他，你要忍住，不然就要露宿街头了。】
想到这，沐云深吸一口气，坐回到椅子上，呲着嘴说：“看来，我还是有可能中了巫术的哈？”
沐云将“有”字说的格外重。
陈知礼依旧面带微笑，文雅之风丝毫不减，“对啊，所以想请沐姑娘一起查一查这个案子。你觉得呢？”
沐云翻起眼白，盯着面前的男人。
【说来说去就是怀疑我，想让我帮你查案子。】
“我有个问题想问问陈员外。”
“请讲。”
沐云的目光锁定在陈知礼的眼睛上，探过身去，“请问您究竟是衙门里的青天大老爷呢？还是这员外府上的陈员外呢？”
陈知礼也将身体探过来，紧紧盯着沐云的眼睛，“那么请问您究竟是这南黎的百姓呢？还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到来的入侵者呢？”
两张笑脸相互对峙，但这笑容里却充满了怀疑。
沐云衣袖下的手指慢慢弯曲，划过桌面，握成一个拳头。此时她真想一拳打到这个陈知礼的脸上，可一想到自己露宿街头的样子，便又松开了拳头，一点点撤回自己的身体。
“那我要以什么身份去帮你查？”
陈知礼也撤回身体，不动声色地说了一句：“侍女。”
沐云睁大眼睛，一脸难以置信，“什么？！你让我给你当侍女？！”
“怎么？不可以吗？别人想当都没这个机会。”
他的轻蔑让沐云觉得自己受到了天大的侮辱。
“你的府上不是不需要侍女吗？”
“是不需要，那你打算搬出去吗？”
“我……”沐云一时语塞，“那我不管，我只管帮你查查案子。”
陈知礼勾起嘴角问：“那你还打算管点什么？”
沐云的左手重重锤在桌子上，“我什么也不管！我只管帮你查案！”
“可以。”
这个回答让沐云的心理多少有了些安慰，“什么时候查？”
“现在？！”
“人命关天，自然要早点。”
沐云咬牙点头，“我想先去问问他们身边的人。”
“可以，我带你去。”
“等一下！”沐云叫住刚要起身的陈知礼，“先给我准备一套合身的衣服，要利索一点的。”
“一会儿会有人给你送来。”
沐云确实需要一套合身的衣裳，她现在的穿着虽然把身子挡上了，但若是穿出门去，非要被人笑掉大牙不可。
她在桌案边等了不过一个时辰，便有下人送来一套新衣服。
白色的襦衫搭配淡青色半臂，一条洁白的高腰襦裙直垂到脚边，腰系丝带，干净利落。
正是盛夏时节，往常这里必要热的将人烫掉一层皮不可，今日却难得云层密集，几乎把太阳挡了个掩实。
沐云不慌不忙地跟在两人身后，环顾周围的建筑，他们弯弯绕绕，来到一处巷子里，巷子的两边是平民简陋的院墙。
陈知礼停在一家院门前，白墨上前叩了几下房门。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探出一个消瘦的老丈，看起来六十好几，丧子之痛压弯了他的腰，“你们是……”
陈知礼向前拱手道：“老人家，我们是官府的人，奉命调查案子。敢问这是徐远志徐书生的家吗？”
他从怀里掏出一枚令牌，在老丈的眼前停留一下。
“是啊，你们是来查巫术杀人案的吧？”
“正是，请问方便了解一些情况吗？”
“请进吧。”
老丈回过身，朝院子里走去，边走边喊：“老婆子，快出来了，官府来人了！”
房屋十分简陋，是用木头和茅草搭成的，能看得出，徐书生的家中并不富裕。
“几位请坐吧，家中贫寒，茶水寡淡，请几位见谅。”
屋内摆放着一套缺角的桌椅，沐云和陈知礼并排而坐，白墨坐到陈知礼的对面，老丈拿起破旧的茶杯，依次摆到桌子上。
沐云望着老丈沧桑的面孔，“阿公，阿婆她……”
“没事，自从远志出了事，她就一直走不出来，不愿意见人。”
老丈将茶水摆放好，慢慢坐到松垮的木凳上。
“阿公，徐书生生前可有什么疾病？”
“没有，远志虽算不上强壮，但也不柔弱，很少生病的。”
“那他之前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老丈思索片刻，摇头道：“也没有。”
“那就怪了……”沐云将唇边贴到手指上，思来想去，“那个，阿公，冒昧问一下，徐书生他……平时去醉香楼吗？”
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在里屋响起，那声音好似是撕开嗓子发出的，“不可能！我儿从来不去那种地方！更何况他已经订婚了，结果却……”
那撕开的嗓子从屋里哽咽着走出来，满头白发被一根木枝扎着，面色愁苦，脸上还带着两道新鲜的泪痕。
三人站起身向老妇拱手，沐云略显歉意道：“婆婆，您别生气，我只是……”
“没事，我都能理解，我是远志的母亲，你们有什么问题还是问我吧！”
三人对视一下，陈知礼向前问道：“婆婆，您刚才说徐书生要成婚了？”
“对，就在他出事不久之前，刚刚与方农户的女儿订婚，那段时间我们两家都在准备他们的婚事。”
“那他们感情如何？”
“他们很合得来，方姑娘还亲手做了一个香囊赠与我儿。”说着，老妇从衣服里拿出一支香囊。
香囊看起来很素，散发着淡淡的香气。陈知礼将香囊打开，里面放了好些各式各样的香料，香气直接冲了出来，呛得陈知礼直皱眉头。
他将香囊归还给老妇，“多谢，时候不早了，我们就先走了，请二位老人家节哀。”
两位老人目送他们走出门外，陈知礼抖抖衣袖道：“走，去下一个地方。”
沐云抬头看他，“我们不去吃午饭吗？”
“你怎么就知道吃？”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沐云噘着嘴，不情愿地跟在后面。
“去醉香楼，有你的饭吃。”
听到有饭吃，沐云的眼里闪起光芒。
醉香楼是庆兰城中最有名的妓院，离老远就能听见一群人嬉笑打闹的声音，门前车水马龙，各路达官显贵络绎不绝。
陈知礼的长相和气质引来无数姑娘垂涎，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从门口迎来，“诶呦~公子里面请，想要找哪个姑娘啊？”
几人刚踏进门，浓重的胭脂水粉味扑鼻而来，呛得沐云直打喷嚏，那味道仿佛是活的，伴随着音乐，渐渐平淡下来。
女人挂着谄媚的笑容，甩着指尖的帕子，“哎呦~这怎么还自带个姑娘啊！”
沐云连忙摆手，“不是我……”
见她狡辩，女人笑的更过分了，“我都懂我都懂。”
“不是你懂什么啊……”
陈知礼对眼前的美景视而不见，转头问那女人，“你是这里管事儿的吗？”
一见陈知礼说话，女人瞬间乐成一朵花，“是啊！公子，我就是这儿管事儿的。”
陈知礼从怀里掏出令牌，“我们是官府的人，有些事情要来问问。”
“原来是官人啊！”女人立刻收起笑容，“我这醉香楼可是合法开张，这能有什么问题啊？”
“前些日子，你们这里有姑娘抓伤了客人，然后上吊自尽了，可有此事？”
女人心虚的瞟了他一眼，“是……有这么回事。”随即又提高嗓门，“但是都赔偿过了，而且衙门的人也来查过，还把上吊的房间封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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