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将她困住的阵法果真是为了隐藏百溪涧的位置。
阵法破除，二人周围的白桦树林全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阡陌相交的溪流，溪水清澈透底，可见虫鱼，远处的山脉绵延，隐于暮色，数十条河流的源头从两座陡峭的山壁间一泻千里，砸落到一块巨石上，溅出一片水花，自百里之外分流出的小溪各自奔流，泉水击石，淙淙作响，令人心旷神怡，天边似有透出一点日光，水流涓涓，交相辉映。
桑予环视一周，不由得暗自赞叹，不愧是百溪涧。
可是，可是这也太多了吧！
桑予的视线略过一条又一条河流，看到有不少水中的精灵好奇地张望，不由得道：“这里这么多条河，我们要怎么才能找到青鳞赤尾鲛所在之地？”
程北川挑了个合眼的树靠着，往远处望了望：“不急。”
看他这么气定神闲的样子，桑予顿时意识到，他们方才破了这里的法阵，作为百溪涧的守护精灵，他们必定能觉察到，就算察觉不到，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这些离得近的精灵也会向他们通风报信，迟早会来人。
想通之后她也不急了，看着程北川这么悠闲，她索性随手捡了根树枝，蹲在身旁的小溪边逗鱼，有些化了形的精灵见状立马躲得远远的，而那些尚未开灵智的以为那树枝是什么吃的，便争先恐后地过来抢，却没想到扑了一场空，又甩了甩尾巴游走了。
不出他们所料，不一会儿便有不少青鳞赤尾鲛从远处游来，从岸上望去乌压压一片，倒也有几分无形的压迫感，不过若要是派人来盘问，倒也用不着这么多人，恐怕是着急去救那千年槐树吧。
桑予怕他们出水时将水溅到自己身上，忙将手中的树枝一丢，往后退了几步退回到程北川身边。
‘哗啦啦——’
十几条大小不一的青鳞赤尾鲛从水中钻出，他们个个容貌俊美，额间坠着额饰，颈间也着一条珍珠项链，那项链上的珍珠个个珠圆玉润，似他们姣好的皮肤一样，耳朵呈鳍状，薄薄的透明的血管遍布其上，比寻常的耳朵要大上两三倍，眸子是透亮的青色，宛如碧海一般澄净。
这些鲛人皆是上半身露在水面之上，漂亮的肌条线条上隐隐藏着鳞片，如海藻般银白色的发没入水中，下半身便是隐在水面之下的一条长而华丽的鱼尾，如月光般银白的鱼身上覆了青色的鳞片，尾巴是赤色，在水光的折射下波光粼粼。
桑予不由得看呆了，这比在平芜修习时在书上见过的人鱼还要美。
为首的那个鲛人看起来最为健壮，他手上拿着一支戟，目光颇为不善地盯着桑予二人，但说出的话还是让人觉得恭顺有礼：“二位从何处来？缘何要闯我百溪涧？”
桑予微微一礼，对那为首的鲛人道：“敢问阁下可是要带人去营救千年槐树？”
那鲛人狐疑道：“没错，你又是从而得知？”
桑予将千年槐树给她的信物拿了出来，递到他面前：“实不相瞒，我们正是受槐树大人所托来此，槐树大人说不希望你们回去救他，天罗穹域实力颇强，而你们寡不敌众，他们是冲着槐树来的，因此他不希望你们再涉险境，这是信物。”
那鲛人接过，确认是千年槐树上的信物，稍作思索后对二人道：“槐树大人的意思我已知晓，但营救槐树大人是少君交给我们的命令，烦请二位跟我们走一趟，与我家少君当面讲清楚。”
桑予闻言，想着万一他们少君执意要救，她也能劝上一劝，于是便应道：“可以。”
那鲛人冲她一礼，道：“多谢，在下是百溪涧的御溪卫沐嘉，敢问姑娘名讳。”
“在下……阿禾，这位是我朋友……阿羽，我们都只是生活在槐树大人附近的无名精灵。”
桑予本想说本来的身份，但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换了一种说辞，她想着若是说了，估摸着又得解释一通，倒不如随口扯一个假的，反正这里也是苍弥之镜中的幻境。
沐嘉点头，化出一条小船，示意他们二人上来。
桑予刚站到船上，忽然听到程北川在自己耳边道：“阿羽？”
这一声不知是喊她还是单纯地疑惑这个名字，桑予一顿，登时反应过来，连忙向他解释道：“不是我名字的那个‘予’，而是‘羽毛’的‘羽’，方才在外面看你使出的火羽，甚是漂亮，这才临时起意想了这个名字，你……不喜欢吗？”
程北川觉得好笑，挑起一边眉，道：“我可没说什么，倒是你，这么急着解释……是想让我误以为什么？”
他嗓音微沉，语调含笑，又像是故意凑到她耳边说的，桑予愣愣地看着他，不知要说些什么。
程北川见她这幅模样，却是彻底笑了：“阿予，阿羽，我还是……更喜欢阿予。”
他嘴里反复咀嚼这个名字，让桑予有些分辨不清他的意思，仿佛这两个字正被他随意把玩一般，她承认她是故意这么说的，只是想要试探一下他的反应，可是这反应却有些让她始料未及，最后只好胡乱道：“你……你喜欢就好。”
说完，便偏过头去欣赏百溪涧的风景，不再看他。
而程北川似是心情颇好，慢悠悠地抱起手臂，也跟着眺望远处。
二人立在船上，沐嘉在前方领路，其余的鲛人皆潜入水下，绕船而行，船也因此顺着他们的方向缓慢前行。
片刻后，船停在了一处两条溪流的交汇处，沐嘉对二人道：“还请两位下水，我们青鳞赤尾鲛一族的宫殿在溪水之下。”
闻言，桑予愕然道：“下水？可是我们本体属木，下不了水。”
虽然她倒是可以结防水结界，但鲛人的宫殿必定在深处，结界也支撑不了太久，更何况也没有氧气。
沐嘉失笑道：“这个倒不用担心，沐云。”
一个叫沐云的鲛人从水中钻了出来，对沐嘉道：“是。”
接着，那沐云对桑予伸出手，温声道：“姑娘请将手给我。”
桑予不明所以，便将手递给他，只见沐云虚虚地握着她的手，闭上眼睛，嘴中念念有词，接着，便从口中吹出一个透明的水泡，将桑予二人罩了起来。
沐云一双透亮的眼睛弯成月牙状，嗓音温和：“这样姑娘便可在水下自由呼吸了。”
沐云的声音透过水泡朦朦胧胧地传来，入耳更加轻柔，桑予听得有些恍惚，下意识道：“多谢。”
沐云又是展颜一笑，如春风化雨，旋即便重新潜入水中，只余大片如海藻般的银发铺在水面。
沐嘉道：“请二位随我们前来。”
随着沐嘉向水底深处游去，其他鲛人跟随其后。
桑予还是愣愣的，直到水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才回过神来。
再次对鲛人的容貌暗自赞叹，桑予又对程北川道：“怪不得书上有关鲛人的记载大多着墨于其美貌无双，真的是百闻不如一见啊！男子尚且如此，那女子岂不是更温柔如水？”
程北川闻言也不搭腔，只是看了她一眼，眉眼微压。
桑予也没有注意到，还继续道：“要是宋周在这里，岂不是做梦都要笑醒，哈哈哈……”
不过自从在源微谷那一次，已经好久没有宋周的消息了，也不知道白洲如今如何了。
桑予兀自在那里笑了片刻，回过神来发现程北川绷着脸，似是心情不太好，她正想开口询问，却见程北川直接抬脚迈进水中。
“哎——”
桑予本就和他在一个水泡内，程北川此举直接将桑予也拉进了水中，猝不及防地，桑予跌下了船，中途被程北川扶了一把才勉强站稳。
入了水之后，桑予下意识屏住呼吸，却发现自己果真能在水下呼吸自如，她又想起方才的事，惊魂未定道：“你怎么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不吭就往水里跳！”
程北川微抬下巴，示意桑予看已经与他们有一段距离的沐嘉，懒懒道：“你再花痴下去，我们就找不到鲛人的宫殿了。”
桑予也察觉到了，连忙向前游去，刚游了一会儿又发现了不对。
她什么时候花痴了？！
思及此，她又想到了什么，回过头发现程北川果然在看她，见他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动作惹得心神稍乱，又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怎么了？”
桑予眉眼微弯，又转过身去，并没有回答。
一行人下行了数十米，桑予终于看到了一座珠光闪闪的宫殿，整座宫殿几乎都是由珍珠组成的，珊瑚、扇贝随处可见，富丽堂皇。
宫殿门前也是有青鳞赤尾鲛把守，见他们一行人至此，连忙行礼道：“沐嘉大人，您为何又回来了？”
沐嘉道：“少君呢？”
那守卫道：“少君正将族中事务与长老们交接，等完成之后便立刻前去与你们汇合。”
沐嘉道：“好，我们有事需要向少君禀告。”
沐嘉领着桑予二人入殿，一路上的来来往往的鲛人对他们颇感兴趣，而且正如桑予所料，青鳞赤尾鲛的女子也更美艳动人，有的躲在珊瑚礁后打量二人，也有的藏在扇贝中偷窥，见状，桑予悄悄与她们打招呼，被她们发现后又一哄而散。
“不必多言，本君执意要去，谁都不能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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