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燕京齐王府地牢
一股强劲的掌风将司马晨扇到墙边,堪堪落地,不待她反应过来,又急又重的一脚踢了过来。这一脚极其重,司马晨顿觉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肩膀更是疼痛欲裂。
强撑着自己的身子站起,还未站稳,那疯子竟又冲着自己过来。她连忙运功,移步到地牢边角,缓慢地调息。
“跑啊!我看你能跑到哪里去?”那人紧追着司马晨不放,司马晨不过方歇片刻,就被他追了过来。他的手中的长枪丝毫未留情面,不顾司马晨已经站不稳的身形,径直往她的喉间刺去。
长枪重又长,这一下若是落在实处,不死也要重伤。
顾不得自己哪哪都痛的身子,司马晨再度运起轻功,足尖轻踏地牢墙壁,这一下竟直接跳到了地牢边缘用来透光的昏暗小窗之上。
小窗极窄,内沿更是可以忽略不计,也不知她如何站稳的。
她已经如此,可男人并未有放过她的意思,长枪再度带着凌厉的杀意刺了过来。
司马晨立刻躲闪开来,电光火石之间,她极快地从窗沿落到地面,然而就是快到几乎只能看到她的残影,男人的长枪还是刺入了她的肩膀。
十成十的力度刺入。
就算从幼年习武,司马晨还是有些受不住,喉头一甜,大口的鲜血便这样吐了出来。
闻到司马晨的血腥气,本就疯魔的男人更是陷入癫狂,他的长枪近乎要将司马晨挑开,人也往司马晨的方向逼近。
司马晨见状,顾不得疼痛,强行抽身,肩头血流如注。
白色的劲服霎时被染红了大半,她垂首看了眼肩头的伤口,并非是会伤及性命的地方。她没有捂着自己的伤口,反而是极快地将遗落在墙角的长剑捡了起来。
此刻,就算是不想摘下剑鞘,也是不可能的了。
一咬牙,长剑撑地,一个翻身,跃到了空中,待看到男子浑浊的眼睛,她不做犹豫,运力用气,奋力举起剑,直劈他的面门而去。
她的面上仍戴着那副白玉面具,男子抬臂欲生生挨下这剑,却被这股凌然的杀意给恫吓住,连忙退开半步,可长剑却带着杀机落下。饶是他在江湖高手榜上有着名姓,司马晨奋力的一击,到底是在他的面庞上划下长长一刀。
面容受损,男人睚眦欲裂,死死地盯着司马晨。
司马晨不甘示弱,回望过去,同他对视。
二人沉默片刻,猛地,忽然一齐往对方身上劈去。
此刻司马晨已经顾不得身上的每一处都在疼痛了,她满脑子仅有一个念头,打败他!杀了他!
司马一族嫡系是世袭的大司马大将军,用剑时机众多,然而长剑却是司马晨最不善用的一种武器。
君子剑,君子剑,她既不是君子,哪里用得来君子剑。若非此剑是先祖传给嫡系家族长的,今日她断然不会用此剑。
目光瞥到男子面上的血迹,再看向他已然有些颤抖的左手,司马晨身子扭动,竟在空中变换了姿势,奋力一脚踩在了男子持长枪的左手手腕,而长剑则是径直向下,往他的脖颈而去。
世人皆知司马晨善用长弓,却不知她的轻功早已达出神入化的境界。
男子也没想到司马晨的轻功竟如此好,分神之下,没有防备,枪头便失了准头。
长剑没入,待再次拔出时,温热的血尽数洒在了司马晨面上的白玉之上。只见面具竟隐约泛起了紫来,不过一瞬,上面所有血迹均消失不见。
同样重伤的司马晨自然无暇顾及自己的面具,她跌坐在地牢当中,喘着粗气。
过了好一会,她这才撑起身子,往外走去。
周遭侍卫皆低着头,不敢直视她的面容。她也不在意,挥了挥手,便让人退下。其中一位侍卫转身时,没有忍住,看了眼满身是血的大司马,就这么一眼,令他跌坐在地上。
声响引来了司马晨的注意,她瞥了眼那人,还不等说话,只见那人竟然手脚并用,往后退去,嘴里还大声嚷嚷着:“鬼!鬼!鬼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叫嚷声着实聒噪,司马晨蹙了蹙眉,还没有说什么,少徵便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来了,一刀将那侍卫抹了脖子。
司马晨摸了摸自己面上的白玉,站在原地,过了好久,这才穿上兜帽披风。
“那人名姓为何?”司马晨知晓少徵跟在自己左右,轻声问着。
“司马甲,无父无母,自幼养在府中,也无旁的亲眷。”
齐王在府中私自豢养死士,若被人知晓,参上一本,这便是死罪。纵使少君从未怀疑过府中众人忠心,自幼被安排在她身边的几人也不得不小心,为此,能够接近地牢的人都是司马一族的旁支血脉。
一定程度上来说,他们都是少君的亲眷。
听闻名姓,司马晨的脚步一顿。地牢所在的偏院并不大,现下周遭无人,却显得空旷了些。偏头向左侧看去,那里有几棵桃树。
现下有风,吹动树枝,发出阵阵声响。
撑着一口气,司马晨并未转过身,过了会才道:“厚葬他。”
少徵领命,知晓少君此刻不愿再见他,悄声离去。
和那人打了一架,司马晨周身力气尽数被卸去。强撑着回了房间,几人都知道她的习惯,笄女令人去备温水沐浴,自己则是关上了房门,行至司马晨身后,将她的兜帽摘了下来。
司马晨驻足而立,此战凶险,虽已将对方击杀,可她现下手指都在颤抖,更是没有抬起的力气。
内心杂乱的声音渐响,刀剑争鸣声音不断,这该是她最熟悉的声响的。该是的。
然而心头的躁动却是怎样都抵御不住,莫名的杀意似化为实质一般,令她有些难以承受,只能生生捱着。
面前就是铜镜,望着镜中自己骇人的模样。司马晨下意识地举起颤抖的手摸上了未沾染任何血迹的白玉面具,手缓缓放下,落入眼中,自己的手上满是血。
面具不会被血迹沾染。
不论自己杀了多少人,多少的血洒落在脸上,面具都不会被血迹污染。
可她,满手都是血。
她杀孽太盛。
司马晨被笄女扶着坐下,笄女绕后轻手将她的面具摘下。待看清她的面容,单薄的身子竟止不住颤抖起来,笄女比司马晨年长,因府中并无女主人,掌管府中事宜已久,早就有了当家的模样,可现下,她双眼通红,泪水盈在眼眶,一副小可怜的模样。
屋内留了一扇窗户未关,冷风透过窗吹了进来,略略拂动司马晨的发丝。司马晨就静静地坐在椅子上,铜镜中倒映着她的面容。她生得白,现下面色却比过往看着还要苍白些许,薄唇未有一丝弧度,就连仅有的血色也消失殆尽。
看着如此模样的司马晨,笄女心中酸涩,这自然不是她第一次瞧见如此的司马晨,也深知不会是最后一次,可心中还是难以言喻的心疼。她知晓少君最不喜欢她的眼泪,垂眸,不愿让司马晨发现,匆忙将脸上的液体抹开。神态自若般,将司马晨的发冠拆下。
见到她这样,司马晨露出一抹笑,抬眸看向笄女,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轻笑着问道:“可是我变丑了?”
“怎得会!少君莫要胡言!”笄女被她这番话惊醒,当即反驳。似是对她这样说话有些不满,她起身,竟往一边去了。
司马晨正欲说些什么宽慰笄女,恰逢此时侍女已经准备好了温水,笄女前去开门。
见笄女正和侍女们忙活着,司马晨背对着众人,又瞥了眼铜镜,心中烦闷,抬手将铜镜掀翻,不欲再看自己如此面目可憎的模样。
“姐姐可是背着我偷偷掉眼泪了?”微风一过,有几片嫩青色的叶子随风飘到窗边,司马晨拿起嫩叶看了眼,转过身,对着背对着自己的笄女问道。
笄女比不得宫商角徵羽五人无时无刻陪在司马晨身边,但她也是自幼就跟在她的身侧的。虽有尊卑只分,可在笄女心里,眼前的少君早就如自己的幼妹一般,瞧见她浑身带血、虚弱至极的模样,她怎能不心痛。
“少君莫要取笑奴婢。”笄女转过身,她的眼睛里泛着水雾,回着司马晨。
司马晨轻轻地笑着,良久,她抿了抿唇,下唇有些苍白,说道:“笄女姐姐,你看晨的相貌,可和幼时一般?”
日光照耀下,司马晨的发丝自然地垂落,毫无半分规矩。然而她背对着光,似是闪着光温润的玉一般,晶莹而高贵。
府中近侍皆知晓少君样貌,无一不称赞。然而笄女很清楚,对少君而言,她的貌美反而更像是一种负累。她已被迫装作男子过活,因为貌美的女相,更是不得不戴上面具。
瞧着笄女眼神中的悲悯,司马晨微微一笑,脸颊右侧有酒窝浅浅出现,若非她的眼神生冷,看起来当真甜美。
记忆中,幼时的少君就是如此爱笑的。
笄女垂眸,立于身侧,低声回道:“少君长大了,比幼时更貌美了。”
“貌美?”司马晨轻笑,她抬手,手掌堪堪落在自己的眼睛上方,“貌美如何,还不是得终日遮面度日。今日有人看到我的眼眸,忽然叫嚷开来。笄女,你说,他是嫌我遮面后相貌丑陋,还是觉得我黑发赤瞳似鬼煞?”
她自然知道那侍卫忽然叫嚷是为何,莫说是他,就连父兄,第一次见到她如此模样也吓了一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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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鬼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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