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头尹香雪带着人刚进了戴家的门,戴筝就崴着腿迎了出来,像是早知道他要来。戴筝二十往上,不到三十的年纪,头发却是灰白,一脸的病容,再加上他那一瘸一拐的脚,活脱脱一个病秧子的模样。
戴筝打着笑脸,给尹香雪作揖。尹香雪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闹得难看,没说话,直直地往前厅走,戴筝紧跟在后面。
两人坐下说了会儿闲话,大约一盏茶的时间,戴筝道:“尹管事,有甚事就直言吧,你我的交情,也不必说这些套话。”
尹香雪面色沉沉,叹道:“城里的蟾香膏都是你散出去的吧,为何?”
侍女又给二人添茶,戴筝病容微动,低头喃喃了句什么,他也没有听清,从怀里掏出那块残布放在桌面上,“若只凭那人是个右跛子,我断然不会确定是你,只是这萋萋麻,除了令堂,彰化城委实找不出第二个人来织。”
“十年前母亲带我逃难至此,只是路上染了嗽疾,多方求医无果,有个江湖术士说喝少女的心头血可治,于是......”他母亲有病,尹香雪是一直知道的,遥府每月都会送些精贵药材过来,为的是谢他多年来在城里广施善心,只是听这开头,尹香雪心中隐隐知道了怎么回事,但他没有打断戴筝的话,听他继续讲,“先开始我也不信,但母亲愈发病重,原本只是春秋换季时发作,后来却日日咳喘,无法,我只能冒险一试。”
“第一个被你拿来做药的,就是当初你刚买的小丫头春枝吧。”
戴筝低下头,幽幽道:“她前天还谢我多给了她家几块碎银,第二天就被我埋在了院里的石榴树下,年年春天发芽生枝,也算是应了她的名......母亲吃了那血熬的药,果然好了许多。但是我哪那么容易次次都弄到少女,只能靠掺了役魂草的蟾香膏驱使城里的混混儿帮我。”
尹香雪皱眉,“少女难得,蟾香膏与役魂草这两样东西更难得。”
“那只是对你们而言罢了,在我母亲部族,蟾香膏就是不入流的贱品,仆人奴隶才会用的东西罢了,至于役魂草,也只是萋萋湖畔的杂草罢了。”说起部族,他脸上的病色都消减三分,眼神更是透露着难以抑制的自豪与傲慢。
戴筝十年前到彰化,尹香雪一直以为他们娘儿俩只是普通饥民,如今听他的话语,身世不会如此简单,江湖人人都想要的蟾香膏,竟被他说是贱品,难不成灵渊境还有一处隐秘豪族能逃得过遥府的掌控?尹香雪此时心中根本不在乎什么役魂草,他更想知道戴筝的来历。
“你到底从何而来?”
显然戴筝根本不打算告诉他,他用那本就狭长的眼睛睇了一眼尹香雪,哪还有戴大善人的样子,“若不是为了他,我岂会在这小小的彰化憋屈这么多年!尹管事,再会了!”
尹香雪迅速出手去抓,却还是只被他抓到了戴筝的衣角。撞翻的茶杯咕噜噜滚进戴筝原本坐着的位置——一个黑黢黢的洞口,尹香雪没有贸然跟进去,既然戴筝敢留着这个口,里面肯定设有机关,不知情的情况下,只会凶多吉少。
糟了!
尹香雪骤然对门外喊道:“去戴母房中!”
果然,戴母房中床榻处也是同样一个黑黢黢的洞口。尹香雪紧握腰中佩剑,目光森然,原来戴筝是在为戴母争取逃脱时间,他好心不想伤了人的脸面,岂止人只拿他当猴子耍!
把戴宅收刮了个底儿朝天,都没见着一丝蟾香膏和役魂草的影子。问院里的老仆,都说戴筝是大善人,大孝子,每天除了布施,就是伺候老母,没见过种什么花花草草。尹香雪阴着脸坐在厅上,听这些老仆来来回回地夸戴筝,心中浮现一个疑问,戴筝常做布施,他又是个跛子,没有产业,哪来的钱财?以前从来没关心过的问题,可能就是破题所在!
在他的地盘出了这等事,就是他的失职,不用斡维芫说,尹香雪自己去信给遥府陈述实情。他这样干脆利落,倒把斡维芫的嘴堵得严严实实,席间一个字都没说。
虽然还没有正式授印,但毕竟是有了觋君的身份,照着标准,尹香雪也要坐在历海尘下方。不过历海尘知道现在不是耍威风的时候,况且明显斡维芫跟尹香雪交情不浅,他还是乖乖地坐在下首,给斡维芫布菜。
两人都只顾低头吃菜,气氛有点沉闷,历海尘就主动站出来做那个活跃气氛的人。他张牙舞爪地给两人讲自己在现代流浪的事。尹香雪本来心中郁郁,只是他讲得越来越离奇有趣,渐渐也有了笑颜。至于斡维芫,不管历海尘做什么,她都感觉好笑,历海尘怀疑在她眼里,自己就是个小丑。
历海尘啃了一口他最爱的鸡腿,笑嘻嘻地对尹香雪说:“我们准备明早就起程,你派几个人护送我们吧。”
尹香雪一愣,倒不是为他命令的语气,他看向正在擦手的斡维芫,“怎么这么突然?”
漱了口,拿过侍女捧上的香巾揩了揩嘴角,斡维芫美目流转,言道:“尹管事想我了,到问天台见我便是。”她话一出,历海尘甚至看到尹香雪本还想再问的嘴倏地闭成一条线,是一个字也不会再说了,只有点头答应。
在堵人嘴、揶揄人这件事上,历海尘对斡维芫甚是佩服,也打定了以后绝对不跟她吵架的决心!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