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来，遥耕烟还是寒玉龙的堂哥，实实在在的有血缘关系。下手却是毫不留情，翻掌将寒玉龙摔在树上。
寒玉龙背靠断裂的树干，低垂着头，鲜血不断涌出，刚刚那一掌，让他五脏俱碎，命元犹如手里的风一样，流逝消散。此时此刻，他突然想起寒氏家训。
……
“玉龙，”一个宫装妇人手握三指宽的戒尺，菱唇微启，她脚边跪着一个精雕玉琢的小男孩，双手上举，包着嘴，眼泪在眼眶里转来转去，她问：“寒氏家训是什么。”
言罢，啪——地一声，戒尺在嫩红的手心上打出一道红印，红印很快鼓起，两只小手像是托了两条红皮年糕。
摇摇欲坠的泪珠终于滚下来，寒玉龙抽噎着回答：“观天下是，斡星野四维，论穷经混沌……论穷经混沌……混沌……”
啪——
这一下戒尺落在了寒玉龙脸上，“啊——”，刚刚四岁的孩童，捂脸哭起来，泪水沾了伤口，更疼了，怕惹来更狠的惩罚，他不敢大声哭。
“面对先祖，忏悔三日，另罚抄家训三百遍。”
妇人留下一句惩罚，带着一众嬷嬷走出祠堂，寒玉龙抬头望着高高在上的列组牌位，终是趴在蒲团上哭了起来。
……
“先生，为什么寒氏男儿都要学功夫，我不想学。”七岁的寒玉龙向自己的老师抱怨，“学武功太苦了，我想像先生一样做个读书人。”
寒玉龙扑到老师怀里，笑吟吟地说以后也要做先生，教好多好多小孩子。
“龙儿，寒氏家训是什么？”先生温柔地抱他在怀里，轻声问道。
寒玉龙一听这个就不开心，不过是先生问的，他还是比较乐意回答的：“观天下是，斡星野四维，论穷经混沌，做世间人。”
“龙儿认为，要做到这几点，仅仅读书就够了吗？”
寒玉龙歪着头使劲儿想，想得脸都憋红了，还是想不出来。先生捏捏他的鼻子，“不急，龙儿长大后自然会懂得。”
……
十四岁，寒玉龙上问天坛问命。
开阳宫主位，将来的觋君之一。
问天当夜，寒玉龙寝阁，暧昧的吟哦，肢体纠缠的声音，少年的喘息与男人的低吼，久久不息。
“先生，我不想做觋君，有哥哥在，为什么会轮到我！”寒玉龙汗湿的头发贴在脸上，眼里不知是因为刚才激烈的情事，还是命运的捉弄，噙满泪水，“我去找母亲，这次就是跪三年祠堂，我也不做觋君！”
“龙儿，寒氏家训，做世间人……”
“提这个做什么！”寒玉龙打断身上人的话，闭上眼睛，泪水流入鬓角。
身上的人，俯身亲吻他的全身，温柔至极的动作，与冰冷绝望的话把他的魂魄都撕碎。
“既然做世间人，就要明世间理，这是你的责任，也是你的天命。”
……
天命……
寒玉龙低声呵呵笑起来，先是微不可闻，后来几乎是嘶吼，他神色癫狂，往日高不可攀的自矜不复存在。
他一把将滚落在旁的历海尘抓过来，十指紧扣，几息过后，扑哧一大口血喷在历海尘脸上，他彻底支撑不住，身体滑落在地。
黑色，不，是红色。历海尘分辨着眼前的颜色，静默不语。血腥味儿充斥着整个鼻腔，并不难问。
他的手心还有寒玉龙的余温，功体若是被夺，就不是这个温度了，历海尘突然地狱般地想。他知道身后还站着一个想要他命的步云生，他不在意，他只想搞清楚。
“为什么是你？”
寒玉龙撇过头去，不答。
抹一把脸上的血，历海尘八十七天没怎么正剧用过饭，身体极度虚弱，他过去，靠着寒玉龙命元几乎流尽的身体，说出的话虚弱无力。
“不是都说，死也要让人死个明白么，虽然现在不是我死。”
寒玉龙还是不说话。
不想再问，历海尘抬头注视着眼前的两人，一个他在画里见过，一个他没见过，但他都知道是谁。
历海尘看着步云生那对儿寒眸，冷不丁地笑了，“你比我想象中帅多了。”
“你认得我？”步云生很好奇。
历海尘没回答他，转头对遥耕烟说：“仙主，我是遥管事的人，他制的药人。”
现在最紧要的是保命，以他现在的状况，步云生夺他功体轻而易举，所以他直接向遥耕烟坦白自己的作用。
闻此言，遥耕烟眼神一凛，“有何证据。”
“我身上有遥管事下的萌堂的药人蛊，哦对了，我姓历，以前在遥管事身边伺候。”历海尘现在非常庆幸自己没本事找到解蛊的方法。
遥耕烟在他身上探察一番，确定他说的是真的，颔首道：“如此，你当好好养病，不宜在外面多走动，待在昆吾天，保你一世无虞。”
“多谢仙主饶命之恩，海尘做牛做马无以为报！”历海尘挣扎着起身，向遥耕烟跪拜行礼。
遥耕烟扶起他，顺便给他灌输真气维持清醒，“你既然做了觋君，就不必如此。”
步云生冷眼看着这一切，知道今夜注定无功。
寒玉龙没有死，遥耕烟念着这一支的血缘，还是将人带回了姑射山救治。
有遥耕烟这位仙主在，历海尘也好，寒玉龙也罢，不出一个月就好的七七八八了。救死扶伤，遥耕烟很在行，哄小情人，就头大了。
步云生没有杀了寒玉龙，更没有夺了历海尘的功体得到生人饵，已经跟遥耕烟一个月没说话了。遥耕烟当时就跟他讲明白了缘由，并且保证遥府出动全力寻找神仙饵。
步云生表示理解，然后继续不理人。
历海尘在旁边观察了一段时间，然后给遥耕烟出主意。
“仙主，哄人得讲究技巧，你这样光画饼是没用的。”历海尘今天又来求遥耕烟给他讲武，正好碰见仙主大人哄人再一次无功而返。
遥耕烟身稳满座，指了榻上另一个位置让他坐。历海尘喜滋滋坐下，开始高谈论阔。
“掩盖一种情绪，唯有更强烈的情绪。通常来说，一般人看到对方生气，都是想方设法哄他开心，这种只适用于普通生气，像他这种的二般生气，就需要下蒙药。”
说到这里，历海尘故意卖个关子，端起茶杯优哉游哉地抿了一口，真苦呀！
遥耕烟并没有他预想当中的紧追着问，手指在几桌上不疾不徐地敲打，眼神望着窗外，貌似并不着急。
真会装X！历海尘暗骂，但还是乖乖继续说：“让他哭，让他难受，让他痛苦。让他为你哭，让他因你难受，让他为你产生绵延不绝的痛苦。更重要的是，让他知道他应该珍惜你。仙主结合自身实际情况，保准管用。”
如果不是他笑的很奸诈，遥耕烟就开口谢他了，出于礼节，他还是回了一个。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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