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是人生至理。没拥有过也就罢了,让她习惯了伸手就可以碰到雾韵温热的身躯,睁眼就能看见她娴静的面容,四目相对、心念一动,就会呼吸相缠、紧密交融的日子,再让她几天、几月、甚至几年都只能蘸着过往那些温存的回忆入睡,这简直是——
酷刑。
似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比比东的意识逐渐模糊。
再睁开眼时,她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陌生的环境中。一眼望不到边的深蓝海洋,翻滚的水波不时闪着碎金,飞鸟成阵盘旋在高空长鸣,微湿的和风徐徐吹拂,远处岛屿林立,碧绿丛生,这里的景象可谓奇美。
比比东轻轻眯眼,不对,她好像来过这个地方。来不及细思,她的目光刹那间被前方突然浮现的身影吸引住。
顺直如瀑的墨发在背后低扎起来,笔挺的身子立在沙滩上仿佛扎根于金沙中的一竖修竹。人侧过脸,月牙般的丰唇翘起,笑眼温柔,一颗小巧的泪痣随着她的轻笑晃来晃去。
“雾韵……”太久没看到她,比比东的心弦霎时也跟着那泪痣颤动,唇齿间自发地吐露出对方的名字。
可雾韵没有听见,也没有察觉到她,转过身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比比东蹙眉,正要瞬移到她面前,瞳孔却倏地收缩。
雾韵的身边出现了另一个女人。海藻般浓密的长发直垂至小腿处,银白的发色增添了她的圣洁,高挑纤长的身形比雾韵要高出一点,她神情稍淡,但周身柔和的气质令人折服。
二人并肩而立,一个人在温声笑言,一个在细细倾听。
红眸落了一层浅浅的阴翳,比比东冷眼望着她们,上空刺目的阳光惹人晕眩,心跳的节奏紊乱,微窒感漫上来。
重新长出的锐利指甲刺痛手掌,她一步步走近,背后生长出八条粗壮的蛛腿,可半道又停住,收了回去。下一刻,掌心嗖地射出无数根细密的蛛丝,将雾韵的腰身勒紧,把她带到身前。
波塞西回眸,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身影慢慢消失,周遭的一切景象都变成空白,只剩下比比东与雾韵。
“冕下?”被她捆住的雾韵颇感意外地唤了一声,“你怎么来了?”
比比东的一对眸子宛若笼罩着沉沉海雾,她缓缓俯身,红唇勾起,眼底却没多少笑意,“你在做什么?”
手指搭上嫩白的脖颈,感到掌心肌肤的轻颤,比比东不禁收紧手,加重力气。被掐住脖子的人轻咳几下,她一顿,又本能地卸去力道。
意识到自己根本做不到真正伤害对方,比比东心头火起,不给雾韵回答的机会,桎梏住她的下巴,头一低,咬住她的嘴,那柔软的唇上立刻渗出滴滴血珠。
她不需要听雾韵说什么,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雾韵是什么人,她也没见到什么不该见的,但她还是无法平静。波塞西是太特殊的存在,她和雾韵待在一起相谈甚欢的模样就足够令她觉得刺眼。
能够让胸中翻江倒海般的不虞退散的,只有……
她对上雾韵时常会过分温柔,可是要做她的恋人,就不可能永远享受潺潺春水似的柔情。
快速将血舔去,不同寻常的味道似乎在刺激她的神经,比比东抿了抿,品味着残留在舌尖的血腥味,眼眸是血一样妖冶的红色,她笑了笑,“我们做点新鲜的。”
雾韵定定地看着她,没有反抗,点了点头,顺从依旧。
……
她扭着腰,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却对上了比比东阴沉的眼睛,她唇线拉平,双眉凌厉,一副不悦的样子。瑟缩一下,雾韵终究是没有继续动作,只稍微避开她炙热的视线。
过了这么久,她先前刻的章再多再深也早就褪色,一丝一毫痕迹都不剩。嘴角的微笑昙花一现,她的心情转瞬又落入谷底。
蛛丝同雾韵的锁链一样,数量、长度都全凭主人意愿,比比东站在几步外静静地打量雾韵的窘态,冷淡的表情活像是在做什么了不得的研究,可那蛛丝分明是受她的驱使在作恶。
蛛丝察觉到雾韵的念头后加倍捆紧,比比东靠近,手指穿过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似是生了恻隐之心,“勒得疼么?”
“还好……”
闻言,比比东的面色却奇怪地变冷,蛛丝骤然收得更紧,在雾韵身上扯出道道红痕。
就是因为雾韵对她太过纵容,才让她对她深深着迷,不能自拔,才让她那病态的占有欲和破坏欲疯涨,才让她在面对她的温柔与坦荡时常常自惭形秽。
她才是那个离不开雾韵的人。
她掌控着雾韵,也被雾韵掌控着。感情是一个含有未知数的式子,存在着不可控的因素,一段感情真正开始后,未必会按照预期完美发展。可她没办法回头,也不想回头,只要她们能够相伴一生,其他的都不重要。
……
比比东猛然从床上坐起,脸上火烧一般,她垂下眼帘,手背抵着额头,心还在砰砰跳。头晕、心悸,还有些无地自容,可她没法懊悔太久,就翻身下床,钻进浴桶里。
明明过去几十年她都没做过那种梦。
水漾过胸口,浅波拍在背上,比比东思绪又飘忽起来。
“雾韵……”
她倚靠在木桶的边缘,忍不住抬起左臂盖住酡红的脸。
她都做了些什么?都怪雾韵。
这是定情后雾韵第一次离开她,而且时间太长。再者,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太久没和她联系,一通讯却又听到她说什么了解波塞西的话,实在是在挑战自己的脾气。
比比东倒不是对波塞西真的怀有敌意,只是雾韵很少夸人,这人的各方面条件又不弱于她,因此她无法做到心平气和地听雾韵说与她相处融洽。
分隔两地让她非常没有安全感,自我慰藉也令她羞恼不已。一个人饱受折磨不是比比东的风格,她必须找始作俑者的事来转移注意力。
最关键的是……
她的安全感是鲜牛奶,保质期很短,需要时常补货、及时饮用。
擦净身体,比比东走到单人沙发边,倾斜矮几上的酒瓶,红酒很快流淌进高脚杯中。皎洁如水的月色拢在秀挺的鼻梁上,她悠悠晃动酒杯,下巴微抬。绵柔顺滑的口感润进腹中,引起些微的愉悦。
海神岛上雾韵刚钻进被窝,通讯器一震:“睡了吗?”
“没呢,怎么了?”
指甲有节奏地敲击杯沿,比比东漫不经心地答,“我刚才做了一个梦。”
“嗯?今天睡得这么早?是累了,还是心情不好?”
她的关注点总是抓得令人舒心。比比东笑,“和这个梦大概有点关系。”
“那你说吧。”
“我梦见你了,”比比东停了停,“和波塞西在一起。”
雾韵沉默两秒,一字一顿地说出那三个字——“我爱你。”
“梦是假的。”
捏着空杯子把玩一阵,比比东才接上话,“那只是梦的开头。”不管如何,她并不想在雾韵面前表现出一副自己疑心病极重的样子。
“那我也要表态。”雾韵声音含笑。
看吧,她的醋就是吃得莫名其妙。比比东感到脸微微发烫,是太久没喝酒了,连带着酒量也变差了么?
“所以呢,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又一次蹦出来。要她如实说出梦的内容,那是不可能的,她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和雾韵分享那场梦,只是要续费一下安神药、定心剂。
于是比比东从容反问,“你惹我生气,会发生什么还要我来告诉你?”
雾韵被她的含糊其辞逗笑,她大概是天底下最无辜的人,因为教皇冕下无中生有的梦而受罚,现在还要反过来猜梦的内容,再哄她。毕竟能让比比东深夜主动联系她,这个梦想必对她产生了很大影响,不有效解决问题是不行的。
“那你让我想一想。”
比比东又为自己倒上一杯酒。虽然并没有让雾韵去猜梦的打算,不过多聊一会儿也未尝不可,因为眼下交谈是一件很奢侈的事。
双手交握在脑后,雾韵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思考。以她对比比东的了解,她不直言就说明这件事是令她难以启齿,不好意思说的。
想到某种可能,她慢慢拥着被子坐起来,不是补全梦境,而是另起了话头,“我很想你。”
“一个人睡真的很难捱,要是你在我身边该多好?”雾韵的嘴掩进被子里,“那样的话,我想抱你,想被你亲吻,都可以轻易实现。”
“而不是只能依靠幻想,装作是你在触碰。”
模糊的声音传过来,比比东握着酒杯的手一僵,她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明天就要开始第二考了,不知道下次这么自在地跟你联系又得等到什么时候。”雾韵声音放得很轻很轻,“所以,我想……”几乎是用气音说出那个请求。
……
雾韵是她**的阀门,让她变得“不像自己”。在孤寂无人的黑夜里,受其鼓动,她压抑的情思被释放出来,这对比比东来说是不可思议的,也是异常羞耻的。
可是,这是独属于她们二人的秘密欢愉,不为外人所知,只向最亲密的对方公开。
……
“比比东……”她这种时候喊出的恋人名字,是带着浓浓温情的,像是掏出一罐蜂蜜,一勺勺往人心上抹呀抹。
实时的、真实的声音到底比单纯的回忆和想象效果要强上许多。比比东望着脸被捏变形的布偶,心下叹息。
雾韵在做这种事时叫她名字未免太顺口、太习以为常了一些。
以及,她今晚的澡真是全都白洗了。
雾韵假正经,自己又跟她一起发神经,实在是病得不轻。
饲养员离家太久,小猫不高兴了。另外,小猫任性一点是很正常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7章 了无痕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