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朱竹清,现在我要讲述的是,很久很久之前我和夏岚刚来到天斗的故事。
那时候我三十级出头,夏岚也刚突破五十级。我们从极北的冻土来到这片被温暖覆盖的魂师城,人生地不熟,基本都是夏岚带着我做一些悬赏狩猎和魂师委托。我们正处在无法互通情报的尴尬期,关系比零点上升些,直到有一天。
终于到达索托城的时候,夏岚问我要不要在这里的大斗魂场练练实力,顺便赚取金币。我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人在世间行走总要多一些保障才好,更别提我们最终目的——通过斗魂比赛接近武魂殿。那时我们对斗魂的理解还仅限于切磋比试,所以看到慰灵石碑时甚至没多想。
夏岚递给我平常任务我们都戴的面具,是白色狐狸模样,能够遮住整张脸。我们戴面具是为了不让别人看出星罗人的身份,也为了不因为年龄引发不必要的麻烦。时机未到,不可引人注目。
戴上面具后,她是鸦羽,我是猫又。我们隐瞒身份,只以代号互称。组合名称玄影灵猫,很简单的拼凑语。但是我们一起取的,我很满意。我们先后经历了七场双人战斗,就拿我印象最深刻的讲起吧。
刚报名斗魂比赛,不被寄予希望的我们被当作对手的垫脚石。对手组合的名字是“虎虎生风”,和我们一样是两只兽武魂。武魂都为丛林虎,不难看出他们是兄妹,哥哥虎胆二十出头的样子,健硕而威严;妹妹虎魄相比之下显得较为娇小,却也不失压迫感。他们已然是常胜将军,前来刷新胜率。
“只有胆小鬼才戴面具,两位妹子,可别怪我们不手下留情。”
当时见我们不为所动,虎胆显得有些尴尬。台下欢呼浪潮一声高过一声,随着白鸽裁判的一声令下,我们迅速武魂附体。
夏岚的真身甲无论看多少次都很好看,设计简约,又偏偏有一种庄严神圣的华丽感,就像把不属于此世之物的碎片规整完善穿在了身上。后来我才明白,那是神力无法避免的副作用,在普通人眼中的模样。再怎么掩盖,都是如此美丽。
令我意外的是,虎魄才是那个魂王境界的魂师,虎胆是一名魂环白黄紫紫的魂宗。在我略微愣神的功夫,夏岚已经闪身与虎魄对峙了起来。虎胆怒喝一声,肌肉显出兽类的皮毛花纹,速度不算快但很有冲击力的向我袭来。二对二的局面这就定了下来。我挡住他略微大力的攻击,竟然还有余力分心注意夏岚的情况。
虎魄的实力,确实很强。我能够看出她身上三黄两紫的魂环全是接近极限的年份。夏岚没有那么多攻击魂技,只好屡战屡退,直到擂台边缘。
我施展第二魂技幽冥百爪,在虎胆身上割裂出数道血痕。他似乎被激怒了,抓着我的手腕要将我过肩甩出。我足尖在他腰部猛踹,趁他吃痛松手的功夫一个旋身踢,迅速拉开距离。蓄力释放幽冥突刺,虎胆被我逼至边缘。
夏岚本着愉快切磋没有使用魂技,虎魄的每一拳都使她的魂力防御碎裂一分,她无奈猛然腾空蓄力,准备使用玄影降。在她蓄力期间,我的幽冥突刺施展冷却期。虎魄暂时切换目标,和她的哥哥一起瞄准了我。夏岚喊我的名字,她蓄力堪堪一半猛然停止准备俯冲向我,我先将利刃刺入虎胆胸口,试图突破两面夹击。
我的短剑被虎胆用两只手掌控制住,魂力使他的皮肤不断龟裂。鲜血四溅,令人没想到的是虎魄拥有一个速度类魂技,近身的同时巨大冲击力将我震开。魂王的力量的确令我惊叹,我晃了晃才稳住身形,内脏一阵闷痛,我咽下喉头暖意,同夏岚并肩抵挡场内不断的冲击波。
这就是虎虎生风组合的必杀技。巨大的虎头壮汉,每走一步都令擂台震颤——武魂融合技。
夏岚看出我的伤势,暗自咬牙。我们都太大意了,斗魂场上没有友谊第一比赛第二。本就我们的实力可以不必应对武魂融合技就请他们下场,现在被消耗大部分魂力不说还负了伤。
夏岚无奈收起双手剑,右手发出耀眼光芒,她转身看向我眼底,我明白她不打算再保留实力。我与她手掌交握,魂力暖流充盈我全身,一瞬间我感受到她的喜怒哀乐,她的过去未来,感受她对我的所有纠结和所有感情。我们身心交融,在此刻化为坚不可摧的炽翎神兽。
我们没有展开羽翼,青橙色的利爪简单横扫,虎人顶着魂力冲击奔向我们。场面一下子变成了武魂融合技的暴力对轰,白鸽裁判官有些不知所措,结结巴巴继续实时播报我们的战斗。
炽翎神兽被虎人冲撞得一歪,却突然有三圈银色光芒稳住我们的脚步。就像柔和的,不容置疑的保护。当时的我不知道这是月轮光蔓,也不知道我们的武魂融合技更进了一步。现在想想夏岚一开始就知道一切,所以她才会那么果断,不顾一切的掀翻对方。
“真是吃惊,玄影灵猫组合胜利!”
虎家兄妹魂力耗尽,昏迷不醒得被我们丢出了场外。解除武魂融合技后夏岚没有管场下的悲鸣和欢呼,而是不容置疑将我横抱起,风一样的离开了索托大斗魂场。
我被她放在床上,炽翎像有生命力一般紧贴着我,缓解我的晕眩,治愈我破损的内脏。她又在道歉,好像自月隐山脉一程后她就在不停道歉,明明我们都没做错什么。夏岚就像是刚懂事的幼童,不知所措只想保护好自己最喜爱的事物。如今我已然记不清,当时或许是另有打算,又或许只是小孩子心性作祟,我没有接受或者拒绝她的道歉。
我们并肩靠在床头,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我和她讲我小时候的故事。在我懵懂之际,就已然目睹传承的惨剧。因为她的原因,家里人比较放任我四处跑动,但更多可能是不在意我的安危。我还记得,在一栋高位贵族的华丽建筑后,我偷偷溜进庭院探险。或许是传承仪式,并没有人多注意一个小女孩。
然后我看见了,男人将利剑不容置疑刺进长兄的胸口,血液随着剑刃一滴一滴落在地面,浸染边上女子华丽的衣裙。男人拔出带血的佩剑,收起武魂。白色手套沾满了与他血脉相连之人的生命,他毫不忌讳,用手捂住脸。
他像是在嚎哭般大笑,笑声震耳欲聋。明明嘴角上扬,我却一点都感受不到喜悦。女人像断了线的木偶,跪在快要把鲜血都流干的身体面前,悲哀的痛哭。我恍惚明白她不是在哭诉男人的离开,而在哭诉这上天给予他们的命运。
从那之后,我明白世间一切不由我们所愿,也明白夏岚离开前对我说的话的真正含义。那天我看着她的眼睛,半是玩笑,半是真的埋怨她丢下我三年之久。
我却也明白,那是我身为星罗贵族的必经之路。我或许要感谢她的放手,让我看明白身上所背负的责任和永远的枷锁。我这才能够下定决心和她一同前进。
夏岚像以前一样沉默了,每次被她如此悲伤又复杂的眼神望着,我都会一阵心悸。她没有再向我道歉,她只是看着我,却不像在看此时此刻的我。她青色的瞳孔像有魔力,穿越时间与空间,让我确实感觉到她所抱有不加掩饰的感情。
她低下头与我额头相依,轻声诉说她的庆幸和不舍。我们都没能在对方最痛苦的时候陪伴在对方身边,独自经历磨砺和挑战。我们或是悲伤,或是喜悦,或是空无一物。都说人的感情是一张白纸,无法被动融入其他色彩。遇到她之后,我恍惚过去所有的磨难都是为了与她相遇。
我主动在身为朱竹清的白纸上一笔一划写下羽夏岚的名字。自那天之后,我与她的精神再无隔阂。
她在星海空间说,她很庆幸能在我还有爱的时候找到我。我又何尝不是?我很庆幸能和作为“羽夏岚”的她相遇,也很荣幸能赋予生命树神爱的权力。
我曾经如此厌恶命运,厌恶命运为我捆上如此多的枷锁。直到我离开星罗,来到天斗,遇见史莱克学院的一群人。更重要的是,从一切开始到结尾,能和羽夏岚心意相通。此刻我才开始正视戏弄世间的命运,正视当年那个小小的自己。没有人生来就一身轻松,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而我有幸,有人陪我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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