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潆整个人还是懵的,莫名其妙被人抓到军营,又被一步步推了出来,直到她看见何远,脸上这才有了血色。
“何远哥哥,发生什么事了?”
何远安抚道:“你莫慌,我这几个下属会护送你出城。找个安全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吧。”
“怎么了?通州不安全吗?”饶潆躲闪着甘宥之的目光,他的模样看着实在瘆人。
甘宥之愈发猖狂地用眼神冒犯她,同时捏着嗓子道:“饶姑娘,留在通州是会没命的,你这何远哥哥也是为了你好。”
饶潆无措地看着何远:“何远哥哥,那你呢?”
“我……”何远开口却无言,扭头对那几个下属继续道,“饶姑娘就托付给你们了。”
另一头的冷琇琇心中异常平静,一如她刚被何将军救下的时候。可如今他们二人交换了处境,她安然坐着,而何将军生死不明。
她也恨自己冷血,满心只有自己的生死,但她没有胆量冒险,只能接受这样的自己。
她手中捏着铠甲的一角,这是何远早就替她准备的,好让她趁乱乔装逃出去。
在何远离开后不久,外头就接连来了几波人,气势汹汹的,闹出些大肆搜查的动静,片刻后只押了些人便齐齐离开了,像是得到了什么新的指示。
现下外头虽然闹哄哄的,但却没有刀剑的声响,想来何远最终没有选择起事,而是被镇压了。
她睁开眼,在黑暗中陷入茫然。当下是否是她逃出去的时机?若是再迟疑些,等到甘宥之稳住何远那边所有的人,军营便成了密不透风的铁桶了。
她决定出去探探。
冷琇琇摸黑向外走,这附近本都是何将军下属的营帐,官职高些的都被押走了,只剩下些普通士兵。而甘宥之的人现在大多聚集在何将军那边,这些普通士兵他们并不放在眼里。
她瞧见有的士兵居然也在偷偷往外逃。
冷琇琇来不及多想,既然何远已经受制于甘宥之了,她继续待在这里无异于等死,不如混在这些士兵当中。
“今日可是第五日了,还在担心他们究竟是逃出去了,还是被我暗地里派人抓回来了?”
甘宥之这几日亲自守在何远处寸步不离,自己喝着酒吃着肉,却不准何远进食进水。他瞧着何远嘴唇干裂,整个人有气无力的样子心中甚是得意。
再有能力又如何?落到他的手里也只能是死路一条,他不允许任何一个武将有机会踩在他的头上,就算是屈居他下也不可。
“无需担心,若是我真稀罕那些人的命,我又何必留你这么多天,反正目的都已达到,何苦再陪你多演这几日的戏?”
何远嗤之以鼻,他恨不得立刻就死,便再不用看甘宥之的嘴脸了。
焘爷送来些吃食,对甘宥之奉承道:“甘将军这般操劳,许久没有歇息过了吧?不愧是能成大事的豪杰!”
甘宥之看到焘爷才忽地想起冷琇琇来,即刻派了属下去寻人。先前一门心思扑在杀死何远之事上,如今好事将近,他头脑中才有一丝空隙去考虑其他。
只是此时的冷琇琇早已人去帐空。
甘宥之得知后大发雷霆,怒而将何远的刑期提前。五日,足够了,他眼下的耐心已不足够再等那两日了。
“来人,何远勾结翰王,即刻行刑!”
甘宥之特意将行刑之地挑选在通州城翰王府旁。
人群一层围着一层,都等着看热闹,两名青衣学子亦混在其中。
在这些百姓眼中,翰王日日沉迷美色,王府整日都飘着靡靡之音,养着这般王爷的朝国也定不是什么好国。就算他们起先也对国破感到悲哀,但如今他们的日子已经恢复寻常,这个国家究竟谁做主便与他们无甚关系了,反正这里原先也不是朝国的地盘。
瘦弱一些的青衣学子开口道:“何方,你当真要亲眼看着将军死吗?”
另一个被叫做何方的青衣学子愤愤道:“当然。我恨自己没用,我恨此刻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只能将这一刻铭记在心。来日我定要在朝堂占一席之地,亲手处死甘宥之替我二哥报仇。”
瘦弱的那个便是冷琇琇,她有些于心不忍,沉默地低下头。
方才她看到何远整个人趴在地上,甘宥之抬脚用力踩在了他的背上。
只此一眼,她内心便无比哀伤煎熬。一滴又一滴泪掉落在她面前的地上。渐渐地,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掩面抽泣了起来。她同何方一样什么都做不了,唯有这几滴泪以敬何远。
那日她逃出军营后,遇到了一个玉面书生,正是何远的弟弟,何方。
而此时人群外侧又出现了个发髻凌乱,满身灰尘的女子,裙摆布满泥浆。她神色忧虑,双眼通红如血,怎么也挤不进人群,只好垫着脚仰头向里看。
一旁何远的属下认出了她来:“饶姑娘?你不是……你怎么回来了?”
“你放心,我是一个人偷跑回来的,其他人也都安然活着。我对他们说我要找个远房亲戚,便提前返回了。他们则自行解散,各自回家了。”饶潆三言两语解释完,继续往里挤着,何远的属下奋力将她拦住。
甘宥之一步步走上刑台,如罗刹一般的面庞上扯出一丝狂悖的笑意:“你不是喜欢逞英雄么?本将军成全你,念在你打下通州的功劳,姑且赏你一个全尸。”
他示意手下将何远翻了个身,并抓住了何远的四肢。
百姓们见了甘宥之心中也犯怵,急忙避开眼。
饶潆霎时像见了阎王一般心急如焚,她对何远的属下声嘶力竭道:“何远哥哥怎可因为我放弃生路?我既已知道真相,便不会坦然接受。他若是死了,我陪他一起。至少他的命换来了其他兄弟们的生路,也不算枉费他的心意。”
何远的属下呆住了,他鲜少与女子接触,此刻也为饶潆的重情重义感动了。
甘宥之将刀插入何远胸膛的那一刻,饶潆奋力挣开束缚,向刑台扑去:“何远哥哥!”周遭的百姓早已她吸引了目光,适时地纷纷让路。
甘宥之拔出在何远心口转了几圈的刀,带出模糊的血肉。
待她扑到何远身上时,他已紧闭上了眼,只剩下极其微弱的气息。
她伏在何远身上泣不成声,口中喃喃道:“何远哥哥,阿潆这就来寻你,你想与我陌路怕是不成了。只盼到了地下,你别再这样伤我的心了。”说罢,起身直直撞在了甘宥之的刀口上。
于饶潆而言,她已经坚强地够久了。
父亲母亲去世时她勉强撑住了,这么多年总是绷着根弦,小心翼翼地活着。何将军的死却挑断了这根弦。哪怕她没有自刎,精神怕是无法再承受住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人都不在世上的事实了。
“饶姑娘……”冷琇琇哑然。
冷琇琇没想到饶潆对何远的执念竟这样深……
她做的糕点当真是香,每日都能一售而空。她已靠着自己的手艺养活了自己这么多年,哪怕没有何将军,她也一直活得好好的,怎么会……?
行刑完毕,人群被遣散,冷琇琇与何方低调混在人群中默默离开。
“平日里你那般贴着何将军,怎的竟是饶姑娘为将军殉情了,你却坦然苟活?可见饶姑娘才是对将军真心实意之人,而你自私、冷血,枉费将军对你那么好,你竟一丝难过都不曾有,只想着自己逃命。”
耳边响起冷冽的声音,同时,冷琇琇感受到身后有人贴近,一柄刀抵在她后腰上,同时整个人都被按住,一瞬间怎么也动弹不得。
何方认出他拿的匕首是他二哥的,伸手握住那人的手。
那人凶狠道:“你又是何人?”
“我是何远的弟弟,何方。”
那人看着这张与何远相似的面庞松懈了片刻,又道:“你兄长如今死了,你竟只顾着帮这个恬不知耻的女子逃跑?”
“这是二哥临终托付给我的大事。”
“就是因为这个女子,何将军才会得罪甘宥之,你兄长分明就是因她而死。”那人言辞激动,冷琇琇只觉后腰一阵刺痛。
“二哥找到我的时候什么都同我说了,他得罪甘宥之是因为他率先攻下了通州,得了厉王赏识。他的死归因于甘宥之小肚鸡肠,与这位姑娘无关,男子汉大丈夫,怎可将错事都归结于女子?”
那人毫不听劝,依旧执迷不悟道:“青楼女子贱命一条,我今日必须杀了她叫她下去陪将军!”
何方眼睛死死盯着那把匕首,眼看着那人因说话激动使得刀尖位置有些偏离,便立即向前扑去,重重撞了那人一下,待刀尖离开冷琇琇半寸后他便整个人挤在冷琇琇与那人之间。那人无意误伤何方,被迫收回了匕首。
毕竟那是军中之人,力量悬殊,无论何方是想从他手上夺刀还是想让他松开抓着冷琇琇的手怕是都不容易,只好这般见机行事,以身护着冷琇琇。
“我二哥怎会有你这般的下属?你若是再拦着我,二哥便是死不瞑目,我定会带她离开,哪怕身死,也定当完成二哥遗愿。”
“何家兄弟莫要逼我!”
冷琇琇躲在何方身后,义愤填膺道:“真正的元凶是甘宥之,你为何不直接杀了他?是不敢?还是杀不了?你也只能对付我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罢了,真是欺软怕硬!”有何方拦着,她才敢说这些话发泄一通。
“没错,这位姑娘亦是深受其害,只不过她运气好些躲过了,我二哥运气不好没躲过,归根结底只有除了甘宥之才能令二哥泉下心安,也叫这世间再无人因甘宥之而枉死。”何方继续劝说。
那人也并非甘宥之那般暴戾之人,尚且还能听进去话,终于松开了双手后退几步。毕竟这是何远的亲弟弟,而何远的临终遗愿,他也不得不遵从。
“你若是真为我二哥着想,今日便当作没有见到过冷姑娘。”何方牵起冷琇琇大步离开 ,独留那人呆滞在原地,抱头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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