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园,这是尼布母亲身前最喜欢的地方,所以她离世后,这里也依然被精心打理着。
当米提斯终于能够再次见到朝思暮想的人,光是他的一个背影,都能令她心潮澎湃,不能自已。她愣在原地,经身后库曼娜塔暗示,她又紧张地整理了一下脸上的面纱,才鼓起勇气继续朝他走去。
她既想见他,又怕见他。
“大殿下。”她款款施礼。
正在赏花的尼布转身,冷漠的眼神从她和库曼娜塔之间扫过,听似问候。“住得还习惯?”
“多谢大殿下安排,我住得很习惯。”米提斯心里忐忑,担心他下句就是兴师问罪。
并没有,他似乎心情不错,却隐隐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恐惧。
“这希塔曼宫在本王母后生前被照顾得很好,所以这里的景一直是巴比伦最好的,有空闲你可以四处走走。”
“是,我一定会好好欣赏希塔曼宫的美,也会小心珍惜希塔曼王后殿下的心血。”
这时,侍女赫依端来一壶葡萄酒。
米提斯:“这是从米底带来的今年新酿的葡萄酒,和巴比伦葡萄酒的口感上应该略有不同,请大殿下品尝。”
接过酒杯,她小心翼翼地双手奉给尼布,低下的身段,连两只伸直的手臂都在不经间时有哆嗦。
尼布睨着杯中甘露,寒眸溢笑,语气幽然。“你们米底的葡萄酒确实闻名,两年前本王有幸尝过,的确令人回味。”
可他并未伸手。
米提斯不知所措地举着酒杯,维持着献酒的姿势,连风从旁路过都不敢吹动她的发丝。
一旁的库曼娜塔想解围,恰时尼布一声咳嗽,吓得她忙缩回伸出一半的手,低头时的余光趁势扫过他的脸,他明明看都没看她一眼,却气势强得可怕。
尼布从米提斯手中抽出酒杯,说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比这希塔曼宫更美的是巴比伦城,改日本王接你出去看看。”
“大殿下,米提斯殿下还未与您成婚,在此之前,她不能踏出此宫。”库曼娜塔借机说道,她说的是礼制规矩,也是想以此催促尼布赶快成婚。
她话音刚落,尼布就扔掉酒杯,金制的高脚杯“哐当”一声被砸在地面,里面溅出的酒水顺着它滚动的轨迹在灰色的地面上留下一串黑色獠牙。
“本王与你家殿下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奴隶在这里频繁插嘴?这就是你们米底的规矩吗?”尼布暴怒。
米提斯吓得立马匍匐跪地。“阿塔尼无意冲撞大殿下,请大殿下恕罪。”
见状的库曼娜塔左右不是,依她的地位本来勿须向一个外族王子行跪礼,但她现在只是米提斯身边的普通老奴,所以遵从主人,她也必须跪下,因为在米提斯和尼布婚成以前,她还不能直明身份。
尼布不打算怜香惜玉,他弯下腰,单手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头,警告。“原本巴比伦风平浪静,但自从你来了以后,就发生了很多不好的事。”
米提斯感觉自己的脸都要被他捏碎了,被迫迎上他的视线,双目含泪,眼神楚楚。“大殿下误会,我自入宫以来至今尚未踏出宫门一步,若大殿下不信,可以询问外面的守卫,我没有一句谎言。”
尼布却有些恍惚,这是他认真看她的第一眼,虽蒙着半面,但那双眼……为什么竟有几分像塞米拉米斯?
连和塞米拉米斯一母所生的曼丽坎木与其在容貌上也无半点相似之处,这个毫无关系的米底人又怎么会?
他甚至忍不住好奇想要揭开面纱一看究竟,一旁的库曼娜塔疾声阻止。“大殿下,您与米提斯殿下完婚以前,米提斯殿下的面纱不能摘,否则触怒神明,老奴无法向吾王交待。”
尼布险些就要触摸到面纱的手顿住,让他迟疑的不仅仅是库曼娜塔的话,也是米提斯的眼神,塞米拉米斯绝不会用这样哀求的眼神看着他,一定是他两日未见太过思念,才会产生这样荒唐的错觉。
“那你告诉本王,本王一直小心保护,毕生珍爱之物,为什么偏偏在你来了以后就险些遗失?”他自然是盘问过守卫,但那些都是常年驻守在此,父王的人,他信不过。
他知道父王会动手,也猜到拉舍斯夫会趁机掺和进来乱搅一把。
但唯独忽略了这位米底公主,父王不可能与拉舍斯夫联手,剩下有嫌疑的,她虽然不是唯一,却是唯一一个陌生的外来人,正因为他现在还没有找到任何证据,才不能放过任何一种可能。
毕竟他太了解自己的父王,“借刀杀人”,是他惯用的手段。
“没有,没有。”米提斯被吓哭了,哭得梨花带雨,有些狼狈,惹人怜爱。“不知大殿下遗失何物,我愿亲自去为您找回来,但真的不是我,请大殿下明察。”
尼布松开她,她与塞米拉米斯过分相似的眉眼让他突然心生厌恶,起身,作样擦手,仿佛是要擦掉触碰过她,被沾上的无形污秽。“公主殿下,本王与你确有婚约,但倘若你不能安分守己,本王不但退婚,你也可能再也回不去米底。”他手指地上的酒杯。“做本王的敌人并没有什么好处,以此为戒。”
尼布走后,米提斯跪在地上久久无法起身,不管库曼娜塔如何拉扯,她就瘫坐在那儿。
“米提斯,没事了,快起来。”
“母亲,他都知道了,一定是陛下告诉他的,他知道是我们,他的‘珍爱之物’是塞米拉米斯,他会给塞米拉米斯报仇。”米提斯惊吓过度,已经神智混乱。
“不会知道的。”库曼娜塔双手紧紧扣住她颤抖的肩,强压下她激动的情绪。“在来巴比伦以前,是我先给巴比伦陛下传的信,如果没有他的助力,又怎么能将塞米拉米斯骗出来?他比我们更希望塞米拉米斯离开尼布。”
她这番话既是安抚米提斯,也是自我安慰,她原本依赖于那波帕拉萨尔压制尼布,却不想尼布是一头不受约束的猛兽。
也好,她今早了结塞米拉米斯,以除后患。
“就算他知道了又怎样?他软禁了陛下,你以为他就真的敢对我们下手吗?我们有米底,与埃及战事未果,他不会不顾及米底。”
米提斯泣不成声。“可是母亲,我真的好害怕。”
库曼娜塔抚着她的脸,恢复轻声细语。“不怕,我一定会帮你解决掉塞米拉米斯,但你务必谨记,不到大婚那日,千万不能在尼布面前暴露你的样貌,这是你能留住他的最大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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