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斯浦在上次洛西的出事地找到了未在南宫的尼布。
“听说您已经连续两日都在这里调查,未进食水,也不曾休息。”
“两日而已,对穆什胡来说再正常不过。”城墙根下,背对着他正蹲在地上察看的尼布头也不抬地回道。
“可这里不是穆什胡军营,不是战场,您也不是出征的主将,您是巴比伦大殿下,南宫和北宫还有许多政务等待您处理,请您务必保重!”
尼布拍拍手上的尘土,起身看着他,调侃。“你可不是那种会追在身后敦促我的人。”
里斯浦失笑。“臣只是希望大殿下能够保重自己。”
尼布却一筹莫展。
“还是没有发现吗?”他问。
尼布摇头。“纳布一姆不是唯一知情人,见过塞米拉米斯的还有拉舍斯夫,纳布一姆和拉舍斯夫互相见过,但第一个救人的到底是纳布一姆,还是拉舍斯夫?”
“您的意思是,拉舍斯夫可能是第一个救塞米拉米斯的人,然后再找纳布一姆,世间难有这么碰巧的事,所以两人认识,也意味着埃吉贝和埃及暗里有勾连?”
“埃吉贝的生意翻山跨海,遍布极广,纳布一姆与拉舍斯夫相识不奇怪。”他面墙而立,修长的手指轻抚过粗糙的墙面。“纳布一姆和拉舍斯夫是前后脚出的城,费沙的人在泰德穆尔附近跟丢纳布一姆,他未与拉舍斯夫同行,应该是进了沙漠,那里有他贝都因的部落。”
里斯浦坦言猜疑。“拉舍斯夫在南部特意为您制造了混乱,万一真的是他所为。”
“伤人又救人,再赠以手镯,这不像拉舍斯夫会做的事,太麻烦。”他摩挲着手指上沾上的墙灰。“比起这个可能性,我更在意他是否和真正伤害塞米拉米斯的人有过碰面。”
“可我们现在还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米底公主。”
里斯浦微怔。
“这是纳布一姆给我的唯一线索,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纳布一姆的话可信吗?他毕竟是一个商人,商人唯利。”
“不完全可信。不过确实从那位公主入城以后,父王就开始对塞米拉米斯下手,拉舍斯夫在南部制造暴乱,父王派我前往平定,一切都看似那么刚好,但也是刚好她来了,所有的事都一起发生。”他把所有已知的线索重新捋了一遍。“当然,也可能就是纳布一姆和拉舍斯夫勾连,故意挑唆巴比伦与米底关系。”
里斯浦凝思片刻,“您言下之意,是怀疑米底与埃及?”
尼布不否认,言语间都充满了讽刺。“米底只是在父王那里可信,其实他们与巴比伦在分食亚述诸城的问题上早就离心有分歧,但他们既然把人送来,就表示暂时不会和巴比伦翻脸,父王看重盟约,促我迎娶,这次拉舍斯夫却意外给了我一个制衡父王的理由,再用埃及暂时牵制米底,我们巴比伦才有更多机会养兵蓄锐。”
里斯浦眉心微拢,知晓他想雄踞南北的野心,但此时却无法对他道一声祝福,因为塞米拉米斯险些也成为他计划里的一环。
他的王兄,很多时候他也看不清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对了,你来得正好,塞米拉米斯需要另外一个身份,这件事必须由你去办。”
想法不谋而合,原本还担心他不会同意的里斯浦这下彻底没了后顾之忧。“臣也正有此意……”
“我要她以‘祭司’身份,和她举行圣婚。”
猝不及防,里斯浦脸上欣喜如隙,尔后寻常。“臣也正有此意,今日见您就是为了此事。”
尼布眸色提亮,赞赏道。“你果然是最了解我的人。”
“小殿下以前是亚述祭司,所以臣想让她继续以此身份在萨吉安谋一份事,但从制,任命的祭司无论地位高低,都必须出身名门显赫。”
“这个主意不错,能给她安全保障,又不易惹人怀疑,既然你先我一步想到,是否已经有所决定?”
里斯浦果断说出。“恩美卡特。”
“恩美卡特?”尼布想了想。“就是那个赫赫有名的祭司家族?”
“是的,恩美卡特忠心巴比伦,却不完全归属陛下一派,无疑是最恰当之选。”
尼布又思忖一番,欣然同意。“我相信你的眼光不会错。”他取下左手食指上的金戒指,那是一枚印章,仅代表着他巴比伦大王子身份的器物。“以本王的名义让恩美卡特认下塞米拉米斯,让其冠以之名,本王不会亏待他们一族。”
里斯浦双手接过戒指。“是。”
……
里斯浦亲口告诉她,他们以后都不会再叫她“塞米拉米斯”,而是什么“恩美卡特”?出了那档子事,为了她的性命考虑,她能理解,只是来到神庙这个叫“埃杜巴”的地方已经刻了三天的泥板,她还是没听惯这个名字,每次有人叫她,她都以为是别人。
“恩美卡特,你怎么总听不见我说话?”
她走神的空挡,又没听见有人叫她。
“不好意思,你说什么?”叫她的是她目前在这里唯一认识的,也是坐她邻座的“同事”,一个皮肤微黑,身形丰腴,特别健谈的女生,好像叫“依芙斯”,还是“依斯金”来着?
女生两眼疑惑又带点同情地看着她,指指自己的耳朵。“你真的能听见吗?”
被误会成了聋子,洛西也只能无奈解释。“我能听见,只是刚才想其他事去了,谢谢你,依芙斯。”
“依芙斯金,依芙斯金,都跟你说多少回了,你怎么就是记不住。”女生生气埋怨。
这下洛西在她的印象里,除了听不见,还多了一个“傻”和“笨”。
洛西更尴尬了,附和道。“依芙斯金,这回记住了。”
依芙斯金扬着她那胖乎的小圆脸,挑起两条可爱小粗眉,神情傲慢又滑稽。“我们依芙斯金虽不比你们恩美卡特祭司家族显贵,但在宫中也是很有地位的,我父亲曾任陛下的王室书记官,家中三位兄长也都各有荣耀。”
洛西听着只有点头的份,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炫耀自己的家族,每次都像只骄傲的小孔雀,她很爱她的家族,并以此为荣。
“恩美卡特,你这里写错了。”突然,依芙斯金凑过头来,指着她面前泥板上的一处笔迹,压低声音提醒。
洛西低头看着,一时不明白错在哪里。
“这里,让你在‘尼普尔’前面标注一下,你这都是乱写的什么呀?”依芙斯金举着自己的泥板给她看。
洛西对比之后才反应过来,刚才因为走神,她粗心把城市名前,类似一个右倒的“品”字固定标注封口写成了一个“田”。
“我马上改。”她显得慌张,好在泥板湿软,她用指腹可以一点点摁平错误的地方重新写。
依芙斯金却幸灾乐祸地嚷嚷。“要是让巴蒂尔大人知道,你可就惨了,他严厉得很,说不定还会把你赶到楼下去与那些奴隶一起重新认字学习,啧啧,那你可就给你们家族丢脸了。”
“嘘,我已经在改了,你能闭嘴吗?”洛西小声,尽管知道她只是起哄而已,但那位巴蒂尔大人的严厉她也是在第一天就领教过了。
“你真的是恩美卡特家族的吗?你们家族在巴比伦可是非常厉害有名的祭司家族,出过好几位特别优秀的女祭司,我羡慕极了,可为什么你一点也不聪明?”依芙斯金一脸天真,明知故问。
洛西咬着后槽牙反问。“那我跟你姓?”
“我才不要,我父亲会以你为耻的,再说了,我以后可是要成为巴比伦城,与继承王位的大殿下举行‘圣婚’的最高女祭司。”
“圣婚?”洛西不想理会陶醉在美梦中的依芙斯金,但她好奇这‘圣婚’是什么?
“对啊。”依芙斯金见她两眼一睁,又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掩不住的嫌弃。“看来你确实是个笨蛋,连这都不知道,你的家族都不会讨厌你吗?”
洛西有够郁闷的,莫名其妙被她训了一顿又一顿,还没法反驳。
依芙斯金开始解释。“‘圣婚’就是每年的新年节第七日,陛下会和伊斯塔尔神庙的一位最高女祭司分别以杜姆兹神和伊斯塔尔神的形象举行盛大而神圣的成婚仪式以祈求神谕,保佑巴比伦土地肥沃,万物丰饶,杜姆兹和伊斯塔尔这两位神祇你知道吧?他们是夫妻。”
洛西摇头。
依芙斯金对她无语到只屑一个白眼。“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反正你这样也不可能成为最高女祭司,更别说‘圣婚’了。其实我挺同情你,你面相丑陋不得不每日遮掩,难怪会被你的家族隐藏至今才送到萨吉安。”
洛西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亚麻面巾,里斯浦说她不宜露面,所以才对外宣称她是“恩美卡特”家族年龄最小的女儿,因生来样貌丑陋,此前的十六年都待字闺中,无人知。
不过她在意的不是这个,她在意的是依芙斯金所说的“圣婚”,里斯浦突然给她一个“祭司”的身份,除了说得过去的理由,该不会也是想让她和尼布在将来举行什么“圣婚”吧?
她得去问问。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