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窈开得慢而稳，副驾驶上的人胳膊肘杵在窗框，偏头望着窗外。
车窗开着，初夏的锡城晚上有点热，车速带起来的风刮在脸上，温柔中带着些微炎热。
等一个红绿灯。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听到身侧人突然开口：“水递我。”凉凉声色穿透后面的笑声。
周窈忙把储物格里的饮料拿给他。
孟之旭接过，看着她侧脸：“谢了。”
红灯倒计时。
周窈小声咳了下，问他：“需要开空调吗？”
孟之旭正在喝水，仰头时脖子皮肤拉紧，上下滚动的喉结愈发明显。
喝完，他舔了下唇角：“不用。”
声音里也带了些润意，温和许多。
周窈哦了下，“那他们……”
“不用管他们。”不等她说完，孟之旭抢先开口，又提醒，“绿灯了。”
他们俩的谈话声不大，又能彼此听到，后面三位压根没参与，或许是压根没听见。
这种情况就好像，就好像他俩在讲悄悄话。
想到此，周窈莫名有些脸热，埋怨起自己的胡思乱想。
之后两人一路无言。
进了小区，孟之旭才再次开口：“车不用停地下，就停上面。”
“哦。”
于是周窈将车开到了地上停车场。
等下了车，许锦嘉才哎哟一声想起来：“我怎么也跟着来你们小区了？”
安常揭穿他装模作样的姿态：“别装了，你不早就想睡上九爷的床吗？”
“胡说，”许锦嘉狡辩，“我明明是想美女了。”
尤许不明白他们说什么，安常跟她解释：“九爷养了一只猪，叫美女。”
尤许：“？？？”
爱好挺独特，取名也别出心裁。
到了六楼，周窈掏出钥匙开门，孟之旭在对面开门。
过道上尤许还在跟安常许锦嘉聊天，许锦嘉在进门前抛出邀请函：“九爷几乎每天都做早餐，反正明天周末你们也不用上班，要不过来品尝品尝？”
这客套话讲的，把孟之旭家当自己家了。
孟之旭进了屋，在门内拿车钥匙砸他：“屁话怎么那么多。”
许锦嘉缩头躲开，见他没拒绝，又跟尤许确定了。
尤许小心翼翼看向安常，眸光似水。等他开口。
安常着急换鞋，又不好在女生面前换，怕味到她。
一低头看到她望着自己，大咧咧应了：“九爷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你跟你姐过来吃吧。”
“好的！”尤许顿时笑了。
回了屋，周窈收拾收拾准备去洗澡，看到尤许姿势不雅地趴在沙发上玩手机。
周窈：“你明天不是要去隔壁吃早饭吗，起得来？”
尤许顾不得回头，“我定闹钟。”
周窈拿上毛巾睡衣去卫生间，“哦，今晚你睡客卧，我明天还想睡个懒觉。”
尤许闻言立马翻身，对着她背影喊：“周周，我俩一起去嘛。”
“我都跟他们说好了，我们一起去的。”
关上门，周窈任由她在外面自言自语。
第二天，周窈是被闹铃声吵醒的，将头蒙进被子里，还是能听到。
实在忍不住，才高声喊人：“尤许！”
身旁的人鲤鱼打挺般，一个骨碌爬起来。
抓起手机一看，七点半。
尤许原本昏昏沉沉的，一看时间莫名紧张起来，比她平时起的都早。
另一侧的周窈睡得浅，模糊听到她出去了又进来，好像拿了什么东西，再次出去了。
世界陷入安静，她的神经也得到了放松。
再次醒来，是察觉到有人在旁边看她。
一睁眼，就看到尤许那张在眼前放大的脸。
“大郎，该起床喝药了。”尤许笑眯眯的，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
周窈吓了一跳，仔细看，发现她化妆了。
周窈快崩溃了：“不是吧大姐，你一大早起来就化妆？要拍视频吗？”
“不用啊，”她一脸无辜，“我在努力完成我的人生大事呢。”
“……”
两人眼对眼，缓了几秒，周窈想起来了。
尤许约好了去隔壁吃早饭。
“哦，祝你好运。”她表情冷淡，重新躺下闭眼。
尤许立即拉住，不让她躺，“不能再睡了，快去洗漱打扮，你邻居等着你呢。”
“？”
尤许解释：“等着你去泡呢。”
“……”
空气中弥散着丝丝缕缕奇怪的味道，从卧室门外传来的。周窈仔细嗅嗅，很熟悉的中药味。
她不确定地问尤许：“你熬药了？”
尤许说：“对啊，我早上看过你那个单子了，早晚喝，所以我叫你起来喝药了。”
恐怕是想让她陪着一块去隔壁吧。
终究抵不过尤许的死缠烂打加殷勤讨好。
敲开隔壁的门，是安常开的。
门一开，一股浓浓的米粥香味袭鼻。
原本还有些困的周窈，闻到这股味道后，思维莫名其妙清晰起来。
看到她俩，安常说了声早啊。
“还以为你们没起呢，想给你发微信来着。”安常招呼她们进来，“先进来坐吧，粥还没好。”
孟之旭这跟周窈家的房型一样，但装修不同。
她装修偏日式风，而孟之旭这是轻欧风。
一进来，有个粉色的东西哼哧哼哧地立马窜了过来，绕着周窈脚脖转圈圈。
安常拿来牵引绳，唤它：“美女，下去了。”
尤许问：“要去溜猪吗？”
安常将美女抱过来拴好，“对啊，你要一起不？”
“好啊。”她求之不得。
两人出门，安常对还杵在玄关处的周窈说：“你进去吧，九爷在厨房，说是再烙几个饼。”
“嗯嗯。”周窈笑笑。
目送他们离开，周窈也没把门关上，径直往厨房方向走。
虽然两户房型相同，但肉眼看起来孟之旭家明显更宽阔些，不知是不是装修内饰的问题。
厨房跟她的不一样，她那边是开放式厨房，这边厨房与客厅被推拉门隔开。
孟之旭正站在料理台前，穿着白色宽大T恤，黑色中裤。
厨房的窗户开着，这个点太阳已经出了头，微带着橘色的晨光透过白色轻纱窗帘，盈满整间厨房。
周窈脚步轻悄悄的，没有靠近，就在他身后停下。
他沐浴在阳光下，微弯着腰，光在发梢跳跃。
眼前的画面模糊起来，身前的人也仿佛变了，与之前见到的那个孤傲冷漠的孟之旭不同。
此刻的他，多了一丝烟火气。
整个世界突然静了下来，空气里除了粥的香气，还有难以细究的药涩味。
她忽然胃口大开。
“过来尝一下。”孟之旭知道身后有人一样，也没回头，加完调料，盛了一小口粥放到水池边。
瞬间，周窈的视线变得清晰，耳边的声响也刹那恢复。
灶台上咕噜咕噜炖着的粥已经被关了火，孟之旭正在擀面。修长的手指抓着擀面杖，另一手转动面饼，动作熟稔迅速。
眨眼间，一张张薄薄的面皮便成了型。
周窈端起碗，挑碗里有个黄色的东西舀起。
入口便烂，原来是栗子。
栗子的软糯里裹了层鲜香，他加了糯米和花生，炖的久，入口黏稠。
再吃一口，原来还有肉。
周窈仔细分辨，这口感，大约是猪腰。
猪腰切得碎，应该提前腌制过，处理得也很好，一点腥味都没有。
周窈不到小会就吃完了，朝锅里瞅。
孟之旭擀好面，转头瞧见她，脸上表情波澜不惊。
“味道很好。”吃到好吃的，周窈心情也好，眼睛笑成月牙。
“帮忙撒下葱花。”孟之旭对她的夸奖无动于衷，又转身忙自己的。
他不讲话，周窈也没吱声。撒完葱花，将锅端去餐桌上。
孟之旭余光观察到她的动作，没有阻止。
端完粥，周窈又准备好碗筷，再次回到他身旁，静静看他烙饼。
他在做葱油饼，平底锅里的油滋滋作响，圆形的饼圈微微泛黄，葱经热油，香气立马散了出来，锲而不舍地在鼻尖萦绕。
“盘子。”孟之旭开口，低低的声音提醒身边人回神。
周窈立即将洗干净擦干水的盘子递去。
他没挑头，手顺势一接，猝不及防抓住了她的手指。
一碰即松。
凉凉的，还沾了水珠。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两人都愣了几秒。
周窈站在阳光下，面颊发热。她将盘子放下，背过手搓掉手背粘上的面粉。
刚从卫生间出来的许锦嘉，看到厨房里站了两人，一高一矮。
许锦嘉睡迷糊了，揉着眼睛往厨房走，看到周窈时一惊：“这么早你就来了啊。”
周窈回头，看到他时脸上立马露出笑容：“早上好。”
“早上好啊。”许锦嘉回笑。
“过来。”孟之旭一出声，许锦嘉立马笑嘻嘻应了。
“来了来了。”他小跑着过去，还对周窈说，“你先去坐着吧。”
许锦嘉在他身侧左转右绕的，讲个不停。
“九爷，她啥时候来的啊？”
“小主哥呢？下去遛美女了吗？”
“怎么也不叫上我啊，我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撒尿呢。”
……
许锦嘉不知道九爷为什么有些暴躁，颠锅那姿势，恨不得把饼甩上天了。
他怀疑九爷是不是起太早，起床气还没消。
孟之旭终于收尾，瞥了他一眼，“端走。”
靠在料理台上的许锦嘉立即回神。
孟之旭去洗手，水流汩汩冲掉上面的面粉。他两手互相磨搓，指腹渐渐被水浇凉。
匆匆洗完手，又拿毛巾擦干，一滴水都不留。
他回身，腰倚着料理台，朝餐桌方向望去。
餐桌旁两人，正笑着在聊什么。
男人年轻气盛，女人眉眼温柔。
她舀了一碗粥，给许锦嘉递去，低头时手指将无意滑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后，耳廓白皙软莹。
客厅里阳光充足，她逆着光坐下，引着别人的目光，却又让人看不真切。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来回搓动，等许锦嘉抬头唤他，才迎着客厅二人的视线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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