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安的目光从“玲珑”身上冷冷拂过,落在斩秋身上。许是对她将其护在身后的举动感到惊讶,又或是觉得刺眼,久久没有说话。
见他无言,斩秋以为他自知理亏,怒气消散了些许:“二殿下今日前来秋茗宫可是有事?若无事,便请回吧。”
裘安没有搭话,只是神色凝重地盯着某处。
斩秋顺着他的视线缓缓低头朝后看去,发觉自己抓着百里及春的手还未松开。不由眉尖轻蹙,好似烫手一般连忙将手撒开。
手上突然失了束缚,但腕间的肌肤依旧传来一阵密密麻麻的温热。
百里及春垂下眼帘,目光朝手腕扫去,敛起眉抿唇片刻,慢慢收回手落于身侧。
当斩秋再次回过头来,对面已然不见裘安的身影。她四处张望了一番,确定他已经离开后,转身质问起百里及春来:“你去哪了?我不是和你说过要老老实实地待在齐星斋吗?”
教训的口吻入耳,百里及春不由感到荒诞,面色又恢复了以往的冰冷:“本座来天宫本就有要事,何以老老实实待在齐星斋?”
他似乎刻意加重了“老老实实”四字,说完面上一哂,追问一句:“你莫不是真把本座当成任你差遣的仙侍了罢?”
被他这么一问,斩秋面露几瞬尴尬,借口道如此是为了他的安危:“我是看你暂时法力被封,对这天宫又不熟悉,恐会陷入危险之中,这才安排你暂且待在齐星斋。”
“在秋茗宫内,你可随意走动,但是出了秋茗宫,你的一切行动都得由我陪同。”
能将监视说得如此动听,百里及春倒也是头一回遇见。不过他并未反驳,反倒很受用地点了点头:“好,本座现在便要出去一趟。”
“你不是刚回来吗?”
“突然又有了想去的地方。”
-
彼时,九重幽境。
裘旭自昨日从万虚殿出来,便立即回到了当日斩秋为其设阵之地。他静静地注视着地面阵法留下的痕迹,目光愈发沉重。
就在这时,他的身后忽然传来一唤。
“阿兄。”
回首见是裘安,他的目光瞬间柔和起来:“安儿,你来得正好。”
“过来瞧这儿。”他招手唤其来到身旁,指着前方的地面说道,“先前我一心只想着如何审问出涂千羽背后之人,疏于查看这阵法之地。今日仔细查看一番,才发现此处有异样。”
说着指尖一点,地面阵法的边际便被一道赤色的光圈起,他继续说道:“你看,这阵法边缘的痕迹呈鱼纹状,而非用除行术解开后的盘云状。”
那日斩秋布完阵后将破阵的除行术教与他,他又将此术教给了裘安与邬霖。而发现涂千羽之时,正值邬霖看守此处。
他回忆道:“那日邬霖说他发现涂千羽时她受伤昏迷其中,随后用除行术将阵法解开才将其带出。可这破阵后的痕迹与他的说辞对不上,我觉得……”
“阿兄可是怀疑我?”裘安出声打断道。
裘旭闻言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后连忙否认:“安儿,你误会了,我只是认为此事仍有异处。”
“阿兄若认为邬霖有问题,便将他一道捉拿审问罢。”裘安眉心微蹙,神情有些受伤。
为了不落人口实,那日他抓来涂千羽将其扔入阵中之后,特地再施了一道阵法,随后又将裘旭遣散的天兵召了回来,让邬霖当着众人之面破阵捉人,如此便有了诸多人证。
但他的阵法到底不是斩秋的逆生阵,故而破阵后留下的痕迹自然也与逆生阵不同,可谓百密一疏。
他倒是未曾想到裘旭会察觉到此处,毕竟裘旭也只是从斩秋口中听说此阵的情况,并未真正见识过。
裘旭面色略显为难。邬霖是裘安的神兽,若当真是邬霖出了问题,裘安也难逃罪责,这并不是他想看到的。
看出他内心的纠结,裘安唇边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顷刻间又抬起眼眸,神情恳切地问他。
“不过阿兄可确定这阵法解开后边缘将呈盘云状?会不会是斩秋与阿兄交代时说误了呢?邬霖毕竟是自我回天宫后结识的第一个人,虽为神兽,但我一直将他视作伙伴,我不想因此误会而寒了他的心。”
听裘安如此说,裘旭有些动摇。
他抿了抿唇,心中思索片刻,决定相信裘安的说辞。故而就坡下驴,温和地笑了笑:“安儿说得有理,许是我记错了。”
-
入了朝云门,一路向东,绕开席月斋,通过南青殿往西,最后穿进回廊来到朝云殿后方。
斩秋就这么跟着百里及春来到此处,望着四周熟悉的景象,不解地看向他。见他大有翻进去的趋势,连忙伸手将其拦住,她压低了声音:“这可是裘安的寝殿!”
百里及春没有说话,只斜睨了她一眼,冷淡的神情仿佛写着“那又如何”四个大字。
斩秋正打算说些什么劝阻,前者却已甩开她的手,利落地跃身翻了进去。
说到底百里及春是她带来天宫的,出了什么事都与她脱不了干系。事已至此,她只能在心底狠狠咒骂一句,随后跟着翻进殿内。
这间寝殿,她曾来过无数次,这里的一切都与她记忆中的模样无二。
不过眼前百里及春这副轻车熟路翻找东西的身影倒是稀奇,引得她眉尖轻蹙:“你对这里似乎很熟悉。”
“莫非你不是第一次来天宫?不然你是如何知道避开朝云宫守卫的这条路的?”
百里及春甚至没有回头看她,目光集中于自己身前翻找的箱柜,若无其事地回道:“回答你的问题也是我的职责么?”
斩秋闻言一哂,索性甩手站在一旁看他将此处翻个底儿朝天。
虽不知他要找的是什么,但就这么看着他从床头找到床尾,又从柜顶翻到柜底,也是颇为有趣。堂堂一界魔尊,竟在九重天宫做起了小贼。
想到这里,斩秋唇边不禁漾起一丝奚弄的笑意。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他似乎仍未找到他想要的东西。斩秋终于看不下去了:“你到底在找什么?”
百里及春没有搭话。
“我不问你它是什么,你描述一下它长什么模样,我帮你一起找岂不更快些?”她仍未死心,又补上一句,只是百里及春对她所说的话充耳不闻。
斩秋忍不住低声喃喃:“他的寝殿我可比你熟,找起来定是快多了。”
孰料这时百里及春倒有了反应,好像终于能听见她说话似的。
他突然停下手中动作,缓缓转过身来,安静地看着她。
斩秋被他盯得有些背脊发凉:“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听她这么问,百里及春方才轻轻收回视线看向别处,身体却依旧未动,好像又不着急了。
斩秋就这样看着他静驻着,半顷,听他冷不丁开口:“长圆状,一掌宽,在光线下呈金色。”
“什么?”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刚说完便再次对上百里及春清冷的目光,只听他道,“你不是要帮忙找么?”
哦,找东西啊。
斩秋点点头,在记忆中搜索任何可能藏放东西的地方。最终将整间寝殿寻了个遍,也没寻到百里及春口中那个长圆状之物。
不过,还有一个地方没搜过。
——裘安的密室。
斩秋一边想一边走到打开密室的机关面前,正准备按下机关,心中浮起一丝犹豫,转头看向背对自己的百里及春,皱起了眉。
虽然裘安之于她是仇敌,可百里及春呢?他是敌是友也尚且难辨,如此就将裘安的密室暴露在他面前,是否会给将来留下隐患?
这么想着,抬起的手渐渐放了下来。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步履之音。
斩秋瞬间打起精神,转势便欲逃走,可眼下的情形,翻窗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她没时间思考,旋即上前拉过百里及春,按下机关。
顷刻之间,二人已从明亮的宫殿来到了阴暗的密室当中。
靠在与寝殿相接的暗门上,可以听到门外的声音。只听此时门外的脚步声停下,随之响起一道熟悉的男声。
“你们在门外守着。”
是邬霖。斩秋心中微动,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只听他推门步入殿内,急促的脚步声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而来,最终在暗门外停下,此刻他们只有一墙之隔。
门外乃是一个案柜,自上而下共分四层,而打开密室暗门的机关在第二层书卷后。
邬霖走到柜前,伸手缓缓向前探来,原本已握在第二层拉手之上,突然停顿了一下,转而向上打开了另一层柜门。
柜内亦有机关暗格,只听他按下什么,柜身倏而一震,细微的木器摩擦之音在耳边回响,没过多久便恢复了平静。
邬霖取走柜内之物后没有停留,很快又迈着急切的步伐走了出去。
见门外步声已远,斩秋才放下心来:“人走了,我们出去吧。”
说完这话她才发现,身旁早已没有百里及春的身影。他不知从哪儿点起了火光,正在前面案桌处查看着什么。
“我们不能留在这里。”斩秋脸色有点难看,出声提醒道。
“为何不能?”百里及春应声回首,盯着她那张略显慌张的脸,莫名笑了笑,在微暗的火光之下透着几分邪魅的气息,一如他沙哑的声音一般令人心底生寒。
“托你的福,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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