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凌文袤和另外两位巡抚使大张旗鼓地出京,随后凌文袤便隐匿了行踪。

方才入茅店的七个人,除去一青各个人高马大,一眼就能瞧出平日里没少操练兵械,且有武职在身。

过店的客人不计其数,听见外头响动的女店家打开草帘往外一看。

明显是一伙趁天寒地冻寻个好去处觅食的当头府兵,女店家笑呵呵地赶紧迎上前,慧眼识珠的毛病便犯了,使劲推荐自家的好酒好菜,道他们这些郎官路途辛劳得好生补补。

凌文袤一副放浪又兴致盎然的样子,不仅将女店家推荐的酒菜全部应下,还捧得女店家心花怒放,盘着长腿最后夸了女店家一把:“店家,我看你人美嘴甜,难怪会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真是令人佩服呐。”

女店家笑眯了眼,回得颇为不好意思:“这还不是因为你们这些郎官常常光顾,才让我这小店蓬荜生辉。”揣着手身子一晃,示意要走,“那,我去厨堂替郎官准备酒菜去。”

凌文袤没再胡扯:“赶紧些,饿得慌。”又唠叨一句,“劳烦店家,把我们的马照看好。”

“郎官的马,不用郎官特地嘱咐,也保证照料得好好的。”女店家晃着腰身走了。

“郎官,看您威风凛凛,一副好身板,怎么着也是个将军啊。”一旁的食客瞧着凌文袤这伙人挺好说话,其中一人恭顺地问。

从凌文袤一行人踏入茅店起就已经凑过来的几双眼睛,不断在他们身上打量。将军遍地,常置的正牌将军就那么多,杂号将军却数不过来,食客想,瞎着眼奉承郎官为将军准不会出错。

凌文袤面带浅笑眼风一扫,赤眉得获指令对着食客一笑,面显得意:“小兄弟眼力真好,我们将军还真是将军。”什么名号的将军倒是没说,提壶倒热水不动声色地转过话头,“那小兄弟你们呢?瞧你们年纪轻轻容光焕发,一定也是小有成就。”

三位食客年纪相仿,估摸着十五六岁的模样,听见赤眉不端架子称呼他们为小兄弟,纷纷摆手难为情地说自己的身份微贱,亦无所成就。

一青倒是生趣,板着脸插了句暖场的话:“跟我一样。”同样身份微贱,一无所成。

一青竟也开始在意起这些,听得赤眉和凌文袤忍不住笑肩胛直打颤,赤眉出声宽慰道:“别急,日后定会带你上阵杀敌。”

瞧着言笑晏晏的一行人,其中一位食客说:“不瞒将军,我们仨刚从军户脱籍成为府兵,正高兴得紧,所以趁天下大雪休假不用操兵,来这喝上一杯暖酒,不成想就遇见了将军,托将军的福日后我们仨也会上阵杀敌立军功。”

军户世代传袭,父死子承,到如今军户身份地位已经低到不能再低,这次府兵制改制里便有彻底废除军户这一条。

府兵制兵农合一,平时务农,战时出征,不过需要自备兵械粮食,甚至马匹,但身份地位一跃而上,三位食客满面荣光就因脱了军户。

食客如此说,说明傕州边界的农镇政令实施的顺畅。

赤眉道了一声恭喜后问:“小兄弟可有妻室?”

“还没有呢。”三位食客异口同声面露羞涩连连摇头,有人大胆着说,“我们等着官府许配妻室。”

“为何?”

一青见机问。等着官府婚配,听着怎么如此怪异。

那人如实回道:“刚刚脱了军户,没银钱娶妻,想攒些银钱先买匹骏马,有了骏马上阵杀敌更容易立军功。”

真是个精打细算的小兄弟,官府许配妻室不必花钱,若有了马匹便是骑兵,骑兵和将军一样威风凛凛,不用做那靠两脚蹬的癞头兵。

赤眉笑了笑,夸赞:“小兄弟真有志气。”

凌文袤沉着眉,袖中的手指指腹,摩挲着手腕上麻绳绑缚着的吉铢,忽问:“可知你们折冲都尉的名讳?”

三位食客模模糊糊不太清楚,他们只知管辖他们的火长名讳,火长上面的队正和校尉的名讳,再上去的折冲都尉名讳让他们想了好大一会儿,最后相互仔细确认一番报了个名字给凌文袤。

“嗷,他呀。”凌文袤懒懒地说,“倒是听说过此人,不过并不相识。”

大嵘连年征战,男儿凋敝,女子多有赢剩,民部为士兵婚配妻室历来已久,刚才三位食客说等着官府婚配,就是说明已经过了男子十五成婚的年纪。

男儿娶妻还需如此热切的等,定是农镇民部疏忽怠职了,还有他们的上司并不怎么关心自己兵士的民生大事。

人口大计乃重中之重,还需盯紧些。

摩挲着吉铢的凌文袤,走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正在此时,女店家备好的酒菜陆续上来,凌文袤让女店家给三位食客加菜,豪气地让账全部结算他头上。

茅店内的一众武人其乐融融,饮酒吃肉大快朵颐好不痛快。

酒过三巡,天色也越发沉重,人烟稀少的林边茅店食客散去,凌文袤一行人查看完马厩中的马匹后,移步到大雪中。

“可还有跟踪我们的人?”赤眉扫视四周问一青。

一青的侦察能力连赤眉都自愧不如,一行人刚踏入弧曲城便发现被人盯上了,同样发现异样的凌文袤问一青,一青一口作答,说最少有十人。

在弧曲城驿站整顿两日后启程,跟踪他们的人却一路尾随,以免打草惊蛇,一行人不动声响地继续前行,傕州郢弋的凌承佐等着他们汇合呢。

一青皱眉摇头道:“未曾发觉。”

大雪越下越猛,风也疾,呼啦啦就差将人掀翻过去,三仗开外已经瞧不见人。

几人重归茅店,各自歇息。

客房内的凌文袤合衣连马靴都未脱,双腿交叠挂在床沿,抱臂头枕软褥阖着眼。

案上清灯焰苗跳跃,房内冷清,窗外偶有几声并不清晰的犬吠入耳,凌文袤从胸前将青白素净绸帕抽出,扬了扬覆在脸面。

呼吸间轻薄如蝉翼的帕子微微颤颤,只怕呼吸重一些就会被吹落颊面。

这方帕子凌文袤一直揣带在身上,每夜入睡前必会拿出来瞧瞧。那日和骆苕一起在北市食用羊杂汤后,骆苕递给凌文袤擦拭,擦拭完凌文袤直接顺进了自己的鞶囊。

顺过来的东西,肯定是他的了。

躺了一会儿,胸腔一鼓将绸帕吹至半空,睁眼伸手当空捞了下来,起身踩着吱呀呀的楼板迈去窗边驻足片刻,又吱呀呀踩着楼板来回踱步几许。

须臾,转身吹灭清灯合衣入床睡觉。

第二日的雪便停了,积雪足足有一尺高,路并不好走。轮守一夜的一青和赤眉并未发现异常,一行人吃完早点继续赶路。

那伙跟踪的人消失的无影无踪。

马背上和凌文袤并排而行的赤眉裹着大袄,目光坚毅神情并不轻松:“郎主,前面的路得当心了。”

凌文袤只是淡淡“唔”了一声,和赤眉想到一块去了。郢弋是入京都最快最便捷的官道,跟踪他们的人若要猜准他们的路径,守在郢弋关口外必能将他们截住。

昨日有大雪掩护一路甩掉他们还算轻松。

如若行刺,只有十多人倒是不怕,只怕有更甚的,赤眉担心的就是在此。

凌文袤命随行的一人近前,小声嘱咐上几句,只见随从听命策马而去,剩余的六人改道走了偏路。

雪地绵绵软软,六人走走停停,磨磨蹭蹭的样子根本不似赶路。

半日也才走去六成路程,倒像是游山玩雪。

终于还是等来了异动,凌文袤眯起眼睛瞭望前方。

一青打马在前拦住去路,对着大前方一片幽森丛林神色肃然:“郎主,有人。”他已经确定捕捉到匪徒掩饰很好的身影。

还真不少。

赤眉手中的镞铤随即发出一阵尖锐的镝鸣之声,六人调转马首夹腹奔退而去。

林中伏击的一众伏手紧绷的弓箭还在射程之外,被鸣镝瞬间打乱布局,纷纷显出真身,领头的大骂一句脏话后暗道不妙。凌文袤这边,又是鸣镝又少了一人,反而是他们中计了。

“追!”

领头的当即发号施令,就算中计他也要先杀了凌氏狗贼。

林间翻涌出六十余人,纷纷寻马上马。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凌承佐清晰地辨出鸣镝的方向,同样一声令下,早已蓄势待发的轻骑冲了出去。

**

腊八后的五日,京都城下了好大一场贵雪,骆苕从清雅苑回了东郊公主府。

听着沙沙落雪,手捏小火钳,拨着炉灰围炉烹茶炙烤柑橘,骆苕拨着拨着,手下一定,望着被她拨出来的大坑无故笑了一声。

重新拨回炉灰将大坑埋回去,顺手将摆在炉子边缘的柑橘挑起来一看,皱了皱眉,都糊得不成样了呢,又不紧不慢用小火钳将柑橘夹到一旁圆案的瓷碟里。

忽闻急切的脚步声由远至近,好像是平平。

骆苕全身一凝抬眼看去,只见平平入内禀报:“殿下,花将军花二娘求见,说……说让您亲自去门口接她。”

乍听骆苕先是一愣,片刻之后回过神,兀自切齿猛地提起袍摆疾步出去。骆苕原以为花凊会一直在岐城,翻过年来才能回来。

年前便能回来,预示没有杂事缠身了,算是一个惊喜。

府门前,骆苕停下脚还有些喘,久未见面的花凊还是一身劲装,脖子上围着一条比她脸还大的白狐围领,煞是可爱。

二人一对视,花凊在骆苕的斜眼中做了个礼,随后大步迈进来,不容分说,先将骆苕一把扛在了肩上,而后才说:“久违了,长公主殿下。”

骆苕抬起脑袋,脑袋一晃一晃,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袭上心头。

凌文袤不着调起来是跟花凊很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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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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