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达回到房间,把自己整个人丢到床上,脸埋在被子里,她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她刚刚送走了前往北境的车队,看着他们踏上前往自己家乡的路,前去为自己的父亲吊唁,但同行的名单里没有自己。那时,希尔达和皇家骑士卫队一同站在路边,对出发的队伍行礼致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希尔达努力压抑着才没有哭出来。
在这个冬天到来之前,她从不知道自己是这么爱哭的人。
在出发前几天,王后希尼雅专门来问自己有没有需要带给维斯特洛的东西。王后长得和母亲有些相像,同时又对自己很好,希尔达非常喜欢王后,很感激她的照顾。但她在奥特登没有买到什么值得送回家的纪念品,对维斯特洛,她也没有什么需要写进信里的,她相信维斯特洛能自己照顾自己,也相信维斯特洛能管理好北境。
倒是那个随行的王子。希尔达突然翻身坐起来,那家伙跟自己自称是伦纳德殿下,实际上是二王子西蒙·苏利文。在出发之前,发现自己谎言被戳穿的西蒙·苏利文笑得很开心,一口一个小希尔达的叫着,好像对骗人这件事丝毫不以为意,让希尔达觉得格外恶心。
阿黛尔殿下还来解释西蒙这个人不可靠要离他远一点,但伦纳德和西蒙完全不一样,让希尔达放心。
怎么可能放心。希尔达没有当面反驳阿黛尔殿下,但心里还是在想,那位伦纳德殿下从自己来到奥特登,至今已经几个月了,希尔达和两位小公主都已经成为朋友,和阿黛尔殿下的关系也好到经常一起出皇宫玩,假冒伦纳德殿下的二王子也来搭讪过不知多少次,唯独未来要跟自己订婚的伦纳德殿下就像是刻意躲着自己一样,没有露过一面,根本没有出现过。
如果不是他刻意躲起来,二王子也不会有机会顶着他的名字过来骗人,从这一点来说,希尔达就对这家伙没什么好印象,就算阿黛尔再怎么解释,希尔达也不打算在这一点上原谅他。
希尔达再次倒向自己的床,在床上尽情摊开身体。今天的训练项目都在上午,送走了前往北境的车队,下午就是自由活动的时间,皇家骑士卫队的训练量比她想象中小太多了,那些训练只是为了让骑士们保持最低限度的运动,不至于生疏了技艺,除此之外骑士们有自己要做的事情,恰到好处的训练时长和弹性的训练政策对骑士们来说刚刚好,但对精力无处发泄的小孩来说就太少。
原本每天没有训练,希尔达也会去自己跑步,去挥剑,自己给自己定练习内容。今天则完全不同,希尔达什么也不想做,她什么都不要做,那颗心跟着前往北境的车队一道回了家,今天留在奥特登的只有一个名为希尔达·纳尔逊的空壳。
可惜命运没有让这个空壳如愿,她在房间里待了没有多久,房间门就被敲响。
希尔达不情不愿地从床上溜下来,在开门之前迅速调整好了心情,以一种得体的状态面对敲门的人——不管来敲门的是谁,她都需要保持礼貌,毕竟这里是奥特登的王宫。
“小希尔达。”门外,一只手搂着布娃娃的妮娜仰起脸来,看向希尔达。
她就算不把我当骑士,也该叫我姐姐的。希尔达在心里跟自己埋怨一句,然后蹲下来看着小妮娜:“需要我为您做什么吗,我的小公主。”
“我想听北境的传说故事。”妮娜拉过希尔达的手,再次强调:“我要听小希尔达给我讲北境的传说故事。”
“乐意为您效劳。”希尔达起身,被小公主牵着去了她的房间。
“在北境,有一个瘟疫老人的传说。”希尔达谢过为她倒茶的女仆,转过头来对着妮娜继续讲:“传说很久以前,在蒙特纳都没有建国的那么久以前,有一个老人,孤身一人住在北方远古森林中的一处小木屋里。老人的妻子很多年之前就去世了,三个孩子也都离开了他,因为那个小木屋太老旧、太破了,长大成人的孩子无法忍受那样的环境,他们都去往了更温暖的地方定居,只留老人自己孤零零住在那个木屋里。”
“好可怜。”妮娜眨巴着眼睛。
“是的,老人在那漏风的破旧木屋里自己住着,十分可怜。同时,他又太老了,没有力气自己修补木屋。在冬朔年到来的时候,这个漏风漏雪的木屋让老人患上了寒病,他开始剧烈地咳嗽,发热,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抖。他吃了很多药,试了很多治病的方法,但是没有一个有效。他的病稍有缓解,那个木屋漏来的寒风,就会让疾病再一次摧残老人脆弱的身体。
“终于有一天,老人实在受不了了。他简单收拾了自己的行囊,开始向南走,去温暖的地方,找他的三个儿子。他生着病,又冷又饿,一路哆哆嗦嗦走到了大儿子的家。他咳嗽着,隔着门问他的大儿子,‘我能在你家住下吗’。大儿子没有给他开门,隔着门回答他,说:‘我家太小了,家里只有一张床,上面住着你的儿子和你的儿媳,实在是没有能让你住的地方。’于是老人离开了这里,继续向南,找他的二儿子。
“他生着病,又冷又饿,一路不断咳嗽着,走到了二儿子的家。他咳嗽得更厉害了,隔着门问他的二儿子,‘我能在你家住下吗’。二儿子没有给他开门,隔着门回答他,说:‘我家太小了,家里只有一张沙发,上面住着你的儿子和你的儿媳,实在是没有能让你住的地方。’于是老人离开了这里,转头向西,找他的三儿子。
“老人病得越来越重,又冷又饿,一边咳嗽一边吐痰,十分困难地走到了三儿子的家。他的嗓音沙哑,几乎说不出来话,隔着门问他那三儿子,‘我能在你家里住下吗’。三儿子没有给他开门,隔着门回答他,说:‘我家太小了,家里只有一张软的,上面住着你的儿子和你的儿媳。实在是没有能让你住的地方。’”
听到这里,妮娜已经有些生气了,小女孩的眼睛里闪烁着泪花,正为这个老人感到愤怒:“他们骗人!”
希尔达笑起来,伸手摸了摸妮娜的头,安抚了一下这个正义感十足的小女孩,然后继续讲她的故事:“老人离开了三儿子的家,但是没有走远,因为他实在是走不动了。他身上携带的食物全都已经吃完,水全都已经喝完,药也都用完了。他在街边找了一个稍微能避一些风雪的地方,像乞丐一样躲了起来,他用捡来的报纸,当做自己的被子盖在身上,然后看着天空,开始咒骂自己的三个儿子,咒骂所有人。老人的生命就在这天走到了尽头,在临死之前,老人诅咒说,所有他去过的地方,所有他见过的人,都会和他一样遭遇风雪,和他一样身染重病。他诅咒人们咳嗽,诅咒人们颤抖,诅咒人们发烧,诅咒人们呕吐。
“在老人死后,诅咒真的生效了。他去过的所有地方,见过的所有人,都开始变得像他一样,发热,呕吐,不断地咳嗽,一直到春天才慢慢好转。在第二次冬朔年来临的时候,又有人在家门口遇到了一个衣衫褴褛、身材佝偻的老人,嗓音沙哑,时不时的咳嗽、打颤。老人会问他遇到的每一个人:‘我可以去你家住下吗?’无论回答可以还是不可以,被问的人都会开始生病,开始发热,呕吐,不断地咳嗽。”
说完这个故事,希尔达又摸了摸妮娜的脑袋:“北境的传说故事大多都是这样的,公主殿下,您还要继续听吗?”
妮娜用力摇了摇头,这和她想象中的传说故事完全不同,她以为在北境的传说故事里会听到像是雪怪、雪娃娃还有独角兽这样充满着童话色彩的可爱故事,没想到北京的传说故事还有这种又恐怖又可憎的。妮娜都已经能够想象今晚上会做什么样的噩梦了,自然是不想要再听下一个恐怖故事。
想了片刻之后,妮娜问希尔达:“北境真的有瘟疫老人吗?”
希尔达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回答这个问题,她敏锐地感觉到有什么不太对劲,但她又无法确定。于是在一脸好奇的小公主面前,她只是笑着回答说,这都是传说故事。
“传说故事会变成真的吗?”妮娜又问。
那莫名其妙又不知从何而来的直觉,再一次在希尔达的脑门上敲了一下。
“看来殿下的小脑袋瓜里有好多奇思妙想。”希尔达微笑起来:“当然不会,传说只是传说罢了。”
“那遇到瘟疫老人,我们应该怎么办?”
“对付瘟疫老人,有个非常北境的办法。”
此时,和巡逻队一起巡视的维斯特洛忽然勒住马,看向突然出现在路中间的那个老人。他佝偻着身子,衣服又脏又破,头发也像拖把一样一片一片挂在头上,喘气的声音简直是一个漏气的破风箱,还时不时有咳嗽声从那破风箱的空洞里拉扯着漏出来。
“什么人?”维斯特洛眯起眼睛。
在一阵激烈的咳嗽过后,他听见老人问:“我可以去你家住下吗?”
维斯特洛/希尔达说:“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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