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瑟银之后,维安妮打听了很多关于玛拉瑞亚的故事。在精灵关于玛拉瑞亚的传说里,流传最广的一个,是说玛拉瑞亚因为大海变得狂暴凶残,于是她决定去征服大海,然后她就化作了泡沫,与海浪搏斗,一去不回。还有人传说,玛拉瑞亚在真正拥有神力之前,被从远方来的外来人蒙骗,喝下了毒药,因此陨落,变成了一滩绿色的水,浸入土地。最离奇的传说是玛拉瑞亚征战的时候已经有孕在身,生下了一个死婴之后,在阳光照耀下化作一阵烟雾,在光芒中消散了。
所有故事都没有给出一个确切的玛拉瑞亚最终何去何从的定论,都把她变成了一个没有实体的存在。
直视着女孩的眼睛,精灵女王苦涩地笑了:“人们传说她变成海里的泡沫,变成浸入土地的水,变成阳光中的一缕烟尘。”
海洋,大地,阳光。
维安妮的身体忽然一震,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但看着精灵女王苦笑的样子,她感觉到自己猜的应该没错,于是她直接问了出来:“所以杀死玛拉瑞亚的,是天空与海洋的女王、树木与大地的女王、日月光明与火的女王——也就是,你?”
三位一体的女王站了起来,海蓝色的长发忽然燃起了火,在维安妮面前,刚刚那个一身蓝色如同浩瀚海洋一般温柔深沉的女人忽然神情变得凌厉且热烈,那火从头烧到脚,将整个人的样子和气场也涤荡一新:头发从蓝色卷发变成红色的直发,蓝色鱼尾裙也烧成了黑色的修身长裙,血色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维安妮,即使是微笑起来,也能感受到她本身散发出的威严。
那位象征着日月、光明与火的女王语带笑意地开口道:“严格来说,决定这么做的人是我。”
“您是女王阿娜塔。”维安妮微微低头,礼貌行礼。
至今还是没有人能确定,瑟银的女王到底是由一个整体分裂成了三个,还是三个合并成了一个,但她们分别掌管着瑟银的季节,每一年,树木与大地的女王凡妮莎率先醒来,为大地带来春天,然后阿娜塔接替她苏醒,季节推进到炎热的夏季,再然后阿娜塔陷入沉睡,凡妮莎与芙洛拉一同苏醒,保证秋季收成的丰饶,在冬季来临时,凡妮莎就要告别芙洛拉,芙洛拉守护着冬季,直到凡妮莎再次醒来。
在维安妮看来,这大概是一种象征意义,在女王能够影响天气的情况下,应该是女王顺应着季节在轮流出现,用自己的力量影响气候,保证瑟银的宜居,而不是女王轮流出现才有了季节。但即使是这样也算得上十分神奇,维安妮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人其实是三个人这种事。
阿娜塔点了一下头表示认同:“你很聪明。是我杀死了玛拉瑞亚。当时瑟银的国王是一个活了太久的古精灵贾玛希德,他莫名其妙发疯,突然开始抓捕瑟银除了精灵以外的一切异族,包括和精灵一同在瑟银生活了几千年的蛇巫——你应该已经见过了,我记得在你们迪尔法兰,管她们叫‘古海女巫’。”
维安妮点点头,过去的这段时间里,她一直在和那些蛇脑袋的纯血古海女巫打交道,甚至已经克服对巨蛇的恐惧了。
“同时,疯王贾玛希德还在对精灵进行审判,他颁布了法律,按照耳朵的形状和长度对精灵的血统进行划分,一些混血的、畸形的精灵也被划作了异族,在疯王贾玛希德的标准里,他的妻子和女儿也是异族,王后和公主被作为范例,死在了其他无辜精灵前头。玛拉瑞亚就是其中一个耳朵畸形的精灵,她的右边耳朵因为小时候受伤,长大之后要比左边短一些,于是在她来到诺玛兰卡的时候——当然,她来诺玛兰卡不是为了和什么人结婚,那时她还不到结婚的年纪——被划分做了异族,关入了监牢。在行刑之前,她突然看准了机会,杀死了看守,和其他被划作异族的囚犯一起掀起叛乱。最终她杀死了疯王贾玛希德,在众人的拥护下成为了新王,并且被视作瑟银的武神。这是玛拉瑞亚神话的真实版本。”
因为掌管着火焰所以被视为文明使者的阿娜塔,就如同一个讲师一样,语气不疾不徐,将玛拉瑞亚的故事娓娓道来,维安妮知道她没有说完,于是像一个合格的学生一样看着她,等待她继续说下去:“在玛拉瑞亚成为瑟银的新王之后,瑟银度过了一段平和的时间,她确实是个合格的君主,那时我们因为疯王的事情,已经开始关注她了。我们可以确定,在那天之前,玛拉瑞亚的表现都是正常的,但突然有一天清晨,玛拉瑞亚从床上醒来,突然颁布命令,她要和疯王贾玛希德一样开始量精灵的耳朵了。”
说到这里,阿娜塔轻轻叹了口气:“这一次,她要杀的,是合格的那群精灵。”
理解了女王所说的是什么意思,维安妮还是忍不住用询问的方式想要确认自己的想法:“所有传说里,疯王都是突然发疯的,在发疯之前他也和玛拉瑞亚一样是个正常的国王?”
阿娜塔点了下头,继续说:“我在玛拉瑞亚的计划颁布出去之前杀死了她,用她的形象向瑟银的民众做出谢幕,宣告玛拉瑞亚只是暂时离开,并未陨落,终有一天会回来。出于对那种影响的担忧,我们没有更换新的王,而是用这个化身接替了玛拉瑞亚,试图找出两代王都突然发疯的源头。我们失败了,几百年过去,无论我们怎么努力,都仍旧没能找到那种疯狂的来源。”
“您和其他两位女王,应该是瑟银的三位守护神吧?因为是守护神,所以不会被那个来源影响?”
“不确定。”阿娜塔说着,走到维安妮身边,更近地看着她的眼睛:“这几百年里,那种影响没有出现试图干扰我们,于是我们也无法确定我们是不是会被影响。我们不敢赌,小孩,你既然已经猜到我们是守护神,应该也可以想象吧,如果我们也像贾玛希德和玛拉瑞亚那样变得偏执且疯狂,那时会变成什么样子。”
维安妮思索了片刻,再次抬头迎上阿娜塔的眼神:“您知道的,我是古海女巫,我会看到一些未来。”
“我知道你们很少能看到什么真实发生的未来。”阿娜塔毫不客气地嘲讽了一下自己庇护下的这群蛇巫。
并没有理睬对方的嘲讽,毕竟嘲讽一个守护神兼女王没有什么好处,维安妮直截了当地说:“我看到了瑟银对迪尔法兰和提瑞彻开战。”
阿娜塔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她的一只眼睛忽然变成绿色,这位本该睡得最熟的大地女王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嚎:“迪尔法兰和提瑞彻?疯了吗,瑟银和迪尔法兰甚至不接壤!”
尽管刚刚嘲笑过蛇巫的预言根本不准,听到维安妮这么说,阿娜塔还是严肃起来,她缓缓吐气,在维安妮面前蹲下,语气依然如同老师一般:“我并不怀疑你所看到的,你现在应该也已经猜到了,或许那就是我们发疯的时刻。”
“我想进行一些尝试,想试着阻止这次战争,以印证我的一些想法,所以我自称玛拉瑞亚,想在战争来临前试着影响一部分人。”维安妮坦诚地对面前的女王说:“我向您保证我绝无恶意。”
“我知道,一个从异国他乡来,坚定想要成为玛拉瑞亚的人类小孩,如果没有什么理由就奇怪了。不过我们并不在乎这些,你想要验证的是蛇巫是否能够改变自己预见的未来吧?尽管尝试。但我话说在前头,”阿娜塔伸手戳了一下维安妮的额头:“既然你说你是玛拉瑞亚,那就负起责任来。”
维安妮立刻露出甜美的笑容:“您需要我做什么?”
“如果我发疯,杀了我。”片刻停顿,阿娜塔似乎在确认什么,这之后才继续说:“连同她们一起。”
知道她说的是另外两位瑟银的守护神,维安妮的笑容有些僵硬,这让阿娜塔女王哈哈大笑起来,她站起身,双手叉腰,再次俯视这个人类小孩:“我看得出来你和那些蛇巫有些不一样,不用怀疑自己的能力,你具备杀死我们的条件。”
“但那之后呢?瑟银就失去……”说到这里,维安妮舌头打结一样磕巴了一下,在阿娜塔注视中惊讶地捂住嘴巴:“我不能在瑟银称王……”
“为什么?”
维安妮使劲摇头:“我的家人都在迪尔法兰,我在瑟银假冒玛拉瑞亚,父亲和哥哥还能为我遮掩,但我成为瑟银的王,必然会影响到家族。我……”
阿娜塔根本不把这种事放在心上,直爽的光明女神一摊手:“那你也在完成之后自己谢幕,把王位交给我们新的化身。”
没阻止战争的话,你们不会还要我这个新来的冒牌武神假玛拉瑞亚上战场和迪尔法兰军对战吧!看着阿娜塔一边离开一边被水流冲洗为原本的海洋女神打扮,原本只是想假冒女神影响战争的维安妮陷入了绝望:为什么感觉自己被拐上了贼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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