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令沉默半晌,脸上露出疲惫,神色黯然说若救不回他,我也不想苟活,倒不如陪他一起走。
以画玉寒的能耐,倘若一切顺利,根本不需要三天,除非他在舛谷迷路,又或者他故意迟来,不想给顾素解药。
但以画玉寒的孤傲性子,顾素还不在他的眼内,失陷舛谷的可能更大,沈时令陡然回忆起那一日,于沼林内看见的那具骷髅,白森森眼窝子瞪着他。
沈时令只觉一阵阵心惊,脊背都透出寒气了,此时此刻那具骷髅在脑海里,竟渐渐跟画玉寒的身影重叠。
那时候画玉寒曾跟他发誓,一定会亲自去舛谷寻他,没想到如今一语成谶,真要为他进舛谷寻蛇。
沈时令不免担心起来,便是他这样的高手,进谷前没有充足的准备,冒然闯入也是拿命在赌。
若是取蛇失败了,三人都失陷了,这又是何苦呢?!
沈时令想着又伤感起来,耷拉着眼皮子,蔫似霜打的茄子,灰心想他跟画玉寒怎会走到这一步?
余老五枕着双臂,晃动两条腿,歪过脑袋瞅他,嘲讽说沈时令,甭让我瞧不上你,谁走江湖心里没个数,今个晚上躺下去了,还能不能看到明天的日头,那都是说不准的事儿,但像你们这般赶着寻死,那不是勇者,那只是懦夫。
沈时令苦笑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余老五定定瞅着他,一本正经说我没点你哑穴,到底发生啥事,你就不能跟我说?便是你跟我说画当家不是好人,伪君子私底下陷害你们俩个,只要你能拿得出证据,我余老五拼了这条老命,也会为你讨伐画当家。
沈时令摇头,叹气说你不懂!
余老五惊叹说奇了,你俩说辞都一样,你跟画当家俩个人。我问谁都不肯说,只回一句我不懂,我他娘的怎么会懂,我又不是你俩肚子里的虫。
沈时令黯然神伤,心想原来他也这般说,想当初与他心意相通,彼此都懂对方的心意,但如今时过境迁,早非当初的模样,我弄不清他在想什么,只怕他也不懂我的心思。
沈时令想着又自责起来,心想我老在想画玉寒做什么,顾素一只脚已经踏入鬼门关,都怪我不该送他那套茶君子。
沈时令愧疚之余又在心中立誓,倘若顾素死了自己便给他赔命,拿他的手握住那只茶针,就用他杀死金掌门的方式,拿茶针刺入自己的太阳穴。
沈时令似乎看到那一幕,顾素安安静静躺在床上,自己拿他的手握住茶针,刺入太阳穴后也伏倒床边,满足对方向他复仇的愿望,就是不知道来迟的画玉寒看到这一幕又会作何感想?!
沈时令想到那一幕,倒有一些报复的畅快,但更多的还是生离死别的伤感,兰因絮果破镜难圆,又如何不让人唏嘘感慨扼腕叹息。
余老五还在絮絮叨叨,追问他何故要如此,放平时懒得理他,但此刻心怀死志,倒也不觉得他烦了。
沈时令靠向矮柜,一条腿放平,一条腿支棱,手腕搭着膝头,抬头望向天窗,外边天都快亮了,冷静说顾家六人因我死于非命,顾素虽然活着却也受尽凌辱,我便是拿这条命还他也是该然。
这话是说给余老五听,更是希望他能转达,万一画玉寒最终赶来了,但却误了救治的时辰,毕竟画玉寒第一次去舛谷,会不会跟当初自己一样,被瘴毒熏得头晕脑胀,又在黑夜中迷失方向,这些都是说不准的事,便是画家武林世家,画玉寒武功高强,也无法对抗天险自然。
沈时令想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何苦要让画玉寒再误会呢?这人疯起来也是可怕,还是莫要激怒他得好,自己留下最后一句遗言,也算对得起俩人交往一场。霜玉剑已经负了银矶,莫要再负了画潋山庄,那牺牲便毫无价值了。
余老五本想说什么,但看他竟能动弹了,一骨碌坐起来,瞪圆眼睛看着他。
沈时令也不看他,只是看着天窗,淡淡说我本想趁你不注意点你穴道,后来见你也是好意,倒让我不想这样做了。
余老五瞪他半晌,又一骨碌躺下了,气咻咻说放心,下一回对上你,我不会手下留情,十层力道封死穴位,我就看你还解得了不?!
沈时令望着天窗,似又不想开口了。
余老五气闷半晌,还是没忍得住,劝说你这人怎么死脑筋,不是你害死顾家。谁碰上金掌门都要脱成皮,更何况顾家拥有茉莉龙珠,就好似抱着一个聚宝盆,像金掌门那样贪婪的恶狼,自然会寻着金味而至。金掌门才是罪魁祸首,这种人不配活在世上,那小相公杀得漂亮,画当家不会拿他治罪,否则辜负他的盛名美誉。
沈时令仍然不说话,眼睛盯着老地方,心想你还是不懂,画玉寒两天内不出现,那恐怕凶多吉少了。
余老五说你要真对顾家遭遇痛心疾首,就该跟画当家并肩作战,将那些败类恶霸清理干净,还江湖一个日朗乾坤。
屋内又是长久沉默,余老五见他不肯开口,只当他钻了牛角尖,当下也叹了一口气,说我跟你说话都头疼,犟起来跟一头驴似,真不知道画当家怎么跟你处的,我都跟你说得嗓子冒烟了,你怎么还是油盐不进,好歹也回应一声吧?!
沈时令倒是笑了,心平气和说你怎不说是我迁就他?
余老五嘀咕说我只听说你跟他,从小打到现在,一天不斗都不舒服。
沈时令想了一下,只觉得以前那些事,在记忆里都模糊了,当下也懒得费脑壳,随口说也没那么夸张,斗累了也会休战,等积蓄力量再斗,但我现在不想陪他玩了。
沈时令说的可是真心话,现在连夜路都不想走,比不得年少时精力旺盛,天不怕地不怕,跟画玉寒斗得不亦乐乎,年纪大了就想过安生日子。再这么斗下去,画玉寒不嫌累,他还嫌累呢!
屋内响起敲门声,余老五一骨碌爬起来,开门就见药童前来报信,说顾素已经清醒了,看不到沈时令让他很是惊惶。
药童带来大夫的嘱咐,病人刺中上腹,一激动就会胃痉挛,容易崩裂刚缝的伤口,失血过多真会丧命,更何况病人还有毒患未解。
余老五拍着沈时令的肩膀,叹气说虽然我不喜欢你家小相公,但这会子还是想叮嘱一句,不管啥事你都先应承下来,安抚住他的情绪,切莫再让他激动了,画当家很快就会到三河镇,到时候自然有办法应对。
说罢,想想又心有余悸,龇牙咧嘴说我可不敢再逗弄他了,你家小相公气性还蛮大,别一口气上不来憋死了。
沈时令本不想计较,但余老五的话听得刺耳,什么叫先应承下来,画当家自有办法应对,当他沈时令是什么人,难不成他和顾素的事,还要画玉寒收拾善后?
但凡提到画玉寒,无论什么时候,哪怕心如死灰,都能把沈时令气活了,冷厉瞪着余老五,凉飕飕说我跟顾素的事,跟画玉寒有啥关系?
余老五被他瞪愣住了,心想这又是哪根筋搭错?叫他好好说话,别刺激到小相公,他还发火来了,真是不识好歹。
沈时令冷冷说画玉寒来不来三河镇,我皆以真心待人,对顾素也是如此。你别老将我跟他牵扯一处,我与他早已恩断义绝。
余老五叹了口气,把他往门外推,无可奈何说行行行,沈爷,我都叫你爷了,你就当我啥都没说,你就当我放了一个屁,快去看你家小相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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