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令眼见他睡了,仍握着他的手,直到大夫过来,示意他离开药帐。
沈时令只肯离开药帐,答应顾素睁眼看到人,那他怎么都不会离开,就坐在药帐外边守着,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任谁来劝说都没有用,气得余老五都不想搭理他,直到翌日支撑不住晕厥过去,才被余老五像扛米袋一样扛去隔壁屋子。
沈时令再次醒来倒是一惊,再看床格上落了一层薄灰,心里清楚起码两天过去了,屋里有浓重的药味,枕头被褥上都有药渍,嘴里胃里满是苦味。
沈时令挣扎着起身,靠在床头努力回忆,依稀记起在他神志不清时被人灌药,似乎听到几个人的声音,但却唯独没有画玉寒。
但身上的毒患解开了,丹田也渐渐能够聚气。
沈时令又想起顾素,便掀开被子下床,脚刚刚碰到鞋子,就见余老五和药师身边的丹童进来了。
余老五见他都下床了,似看到了不得的事,啧啧说老药师还真能耐,说好六个时辰醒来,时间掐算得真准,这人果然活蹦乱跳在眼前了,昨天我瞅着都快没气了。
丹童见他醒了,拱手一礼说沈管事,师傅让我过来问一下,你身上还有哪里不舒适?
沈时令试着提气,坦言说除了运气不畅,其余并无不适。
丹童笑说那是自然,师傅的药丸刚刚化去你血中之毒,想要气血顺畅,恐怕还得再等两日。
沈时令说我要去看顾素。
待去药帐看过顾素,后者仍然在沉睡中,脸色虽说没见好转,还似以前那般苍白,但气息却平稳了,神态也较为安然。
大夫说刚刚为他化去毒,沈时令昏迷的这三天,倒见他发过一次噩梦,痉挛导致伤口崩裂,幸亏画当家给了一粒还魂丹,如今已经用在顾素身上了。
大夫递给沈时令一只小瓷瓶,眼神含着笑意,揶揄说幸亏当初你俩谁都不肯服用,要不然今日我还救不回顾素这条命。
余老五也认得小瓷瓶,笑说别说得就只有你们的功劳,把我们放在什么地方啦?便是车夫也功不可没,那马车都快被射成刺猬了。
沈时令吃了一惊,随即又压下担心,脸上不肯带出分毫,皱眉说画玉寒来了?
余老五理所当然说废话,不然我们哪来的解药,没有活的邬蛇取出胆,老药师也没办法替你们解毒。
沈时令皱眉气结,人在何处是否受伤,马车都被射成刺猬,那必定是冲过箭阵,画玉寒有没有受箭伤,余老五废话一堆却不说重点。
年轻大夫看着沈时令,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个莫名笑容,淡淡说画当家就在你的隔壁,正在运功疗伤,暂时还不能被打扰。
余老五看热闹不嫌事大,乐呵呵说拜你家小相公所赐,被那毒蛇给咬了一口,腕上留了两个牙印,你没瞅见画当家当时那表情,笑死我了。
沈时令迷惑不解,顾素还在帐中昏睡,虚弱得连床都下不了,怎么就让画玉寒被毒蛇咬了?
年轻大夫解释说顾公子情况跟你不同,腹部受创且失血较多,此前还服下了还魂丹,体内还有还魂丹的药用,药师为他炼取解毒之药,乃是取被蛇咬过的人血。在场之人也唯有画当家内里深厚,能在一时半刻内抵住毒血蔓延。
沈时令瞅着帐中昏睡的身影,心想药师和大夫都在,自己不用着为画玉寒担心,画玉寒走到哪里都是众人簇拥,倒是顾素尚未脱离危险,也不晓得他能不能熬过来。倘若熬不过来,自己给他赔命,不仅辜负众人一番心血,连画玉寒也白挨蛇咬了。
罢了,念在他为救人奔波,又自愿饲毒的份上,以前旧怨就算两清,就当那蛇咬他一口,替自己出过恶气。
余老五瞅他解毒之后,整个人精神起来,一双眼炯炯有神,便搭着他的肩膀,调侃说画当家待你不薄,亲自为你取蛇,不仅拿出还魂丹,还动用了孔雀翎,要不然哪能调动华佗峰神医和武神山药师,我听说孔雀翎在黑市卖到百金,老贵了。
便是画潋山庄的庄主,也不是平白无故驱使华佗峰和武神山,任何事都要付出代价,画玉寒想要救人也不例外。
沈时令肩头一拱,将余老五撞开来,凉飕飕说此毒本就出自山庄,画玉寒身为一庄之主,解毒不是他该为之事?别说还魂丹、孔雀翎和蛇胆,便是要他的胆也该挖出来。
余老五翻白眼,揉着被撞疼的肩头,揶揄说就你狠,还挖胆,你就嘴硬吧!
此时此刻,众人耳边忽传厉斥,声音凝于众人的头顶,乃是千里传音的上层武功:余老五,与他废话什么,即刻将人拿下押送山庄,顾公子待好转之后送去武盟,金掌门的案子不该再拖延了。
中气十足内力充沛,一听便知是隔壁正在运功的画玉寒,虽然正在运功疗伤,耳朵灵得能听见隔壁对话,众人的对白一字不漏。
毋庸置疑,沈时令不领情的言论,把画当家给彻底激怒了,甚至不顾伤势用千里传音来恫吓威慑。
画玉寒不出声还好,一出声也惹怒沈时令,当即提气吼了回去:画玉寒,别做梦了,我不会再回姑苏,更不会再入你那破山庄。顾素也不会跟你去武盟,金掌门的事你自己想办法了结。
画玉寒冷笑说由不得你,金陵堂三旗叛乱,搞得江南一团糟,我还没找你算账,还有楚雄和凡老六的死,你也欠我一个解释。
沈时令冷笑说你脑子被驴踢了吧,我几时真成了金陵堂主?你想知道金陵堂的事情,不去问那三位副堂,你跑过来问我这个傀儡,你自己不觉得好笑吗?
画玉寒冰冷的声音,透出一股轻蔑,不留颜面冷叱:扶不上墙的烂泥,不找自身问题,总在抱怨旁人,你在金陵待了六年,可曾想过改变金陵堂的现状?
沈时令冷笑说画玉寒,甭跟我扯那一套,你当我是余老五啊?
余老五不乐意了,哎了一声说你骂人就骂人,你扯上我干啥?一开口就没好话,我余老五怎么啦,会比你沈时令缺心眼?
画玉寒冷厉说扶不起的阿斗,我都说不用跟他废话,擒下打入画潋山庄水牢,反正他就是一滩烂泥,这样的人就该烂在水牢里边。
说罢,又凉飕飕加了一句:沈时令,好好珍惜你眼前场景,这是你最后能见到的天日,余生你就待在水牢里边,直至烂成一具骷髅白骨!
余老五瞅着沈时令,一脸为难神情,挠着头皮信口胡诌说,现在擒下不妥吧,沈时令毒患刚解,三日之内还需服药,早晚还要运功大小周天,现在擒下……
画玉寒不为所动,直接冷斥说余老五,你要抗命?
余老五咧嘴看着沈时令,那表情就跟吃了黄连似,苦得眼睛鼻子都挤在一起,嘴里却圆滑市侩说我跟沈时令哪跟哪,怎会为他违抗命令,我只是,只是……
沈时令一看到这架势,余老五那为难的表情,心中顿时燃起怒火,前仇旧恨浮现眼前,方才还说过不计较了,恩怨两清的话全抛到脑后,一瞬间眼前又浮现冲天火光,熊熊燃烧的木屋和表情为难的武卫,银矶就插在自己的跟前。
沈时令只觉血往脑子上涌,心想画玉寒你又来这一套,逼迫下属来逼自己就范,但这一次他答应了顾素,这条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不会干拔刀自戕的傻事了,你真要这么强人所难,那就休怪我翻脸无情。
画玉寒冷声打断,不容余老五拖延,斩钉截铁说你只是什么?
沈时令目光扫了一圈,见柳叶刀靠在墙角,便大步流星走过去,拿起柳叶刀说画玉寒,你真是恶习难改,你也不用逼余老五,我现在就过来取你狗命。
沈时令说着就往门口走,一只手已经拉开大门,怒不可遏大声呵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虚张声势?除了叫余老五帮你,你也没多余力气了吧?你不是要擒拿我吗?你等着,我现在就过来……
一缕缕青烟飘过来,丹童捧着精致的紫炉,站在走廊的上风口,似乎正在等候着他。
沈时令冷不防吸了一口,只觉得甜甜香香的,那怒意竟然消失了,只觉一股倦意袭来,柳叶刀虽然还握在手中,但连自己出门干什么都忘记了。
沈时令扶着额头,勉强又往前走了几步,迷迷糊糊又想起画玉寒,那扎满弩箭的马车和被毒蛇咬伤的手腕,心头猛地一个激灵,凭空又生出一股力量,支撑着他又往前走了一截,心想画玉寒的房间就在隔壁,不知道他伤成什么样了,自己必定要过去陪着他……
与此同时,余老五屏住呼吸,掠至沈时令的身后,出手点了他腰间的睡穴,这一回可是用足十层内力,没一天怕是醒不过来。
既然不肯好好养伤,那就别怪他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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