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玉寒眯眼翘起下巴,享受着此刻的柔情缱眷,半晌才说你想好了?易容之后取得花红,从此不能再去洛阳斗酒,否则会有暴露的危险,你当真不想扬名立万?
画玉寒这话一问出口,就知道自己妥协了,但自打认识这个人,就没分开过那么久,说到底还是舍不得,虽然沈时令根本不适合参与这种行动,尤其是要深入形势恶劣、变数较多的漠北。
这会子临时变动计划,不知道旁人怎么想,又要说他找个由头,把沈时令带在身边,此行顺利倒也罢了,不顺怕是要落人口实,说他为了私情不顾大局。
画玉寒又想起出门前的那一个夜晚,沈时令跟岁氏夫妇谈天说地开怀大笑,倘若自己也如岁景宏那般当个闲人,此刻正与沈时令在月下茶棚饮酒品茗,何苦要去不毛之地讨伐马贼,沈时令也不必吃苦受累千里相随。
沈时令搂着他,倒是心满意足,满不在乎说想啥想啊?我待在姑苏酒坊,要扬名立万干啥,能取一半花红就好,赶紧把那债给还了。看到你夜夜心焦,我也睡不安稳。
画玉寒皱眉说我不是回别苑,你也睡不安稳?
沈时令说废话,看不到你,我更焦心。
画玉寒呼哧乐了,与他贴着脸颊,耳鬓厮磨说看不到我,你还跟岁氏夫妇聊得欢畅,那笑声都快冲上云霄了。
沈时令奇怪说你怎知我们聊得欢畅,不会真无聊到派人盯梢吧?
画玉寒闷声笑着,心想我怎会告诉你,那可是我亲眼看到,岔开话题说一半花红还债,那另一半花红呢?我若没猜错的话,你想替人谋福利吧?
沈时令说瞒不过你,另外一半花红,我想分给众酒师。岁兄说有落魄的老酒师,连回家的盘缠都没了,倘若不肯被酒行盘剥,最后只能饿冻在街头。洛阳酒行实在太混账,把人骗来又不给花红,活该给他们一个教训。
画玉寒思忖片刻,赞同说正好来个障眼法,让酒行以为金子分掉了,但这也瞒不了多久,另一半得尽快运出城。
沈时令啄着他的脖颈,眼神又波动起来,都怪他来泡汤池,诱惑一旦开了头,谁还能忍受得了,低声说不用真运出城,你那债主是在洛川,我找块空地把它埋了,等马贼的事情处理了,再派人去洛阳挖出来,直接运往洛川岂不省事。
画玉寒休憩过了,这会子也很受用,半推半就趴在池边,呼吸不稳说哪有那么容易,金子要融掉重铸,还是得先运回山庄。这些事情你就不用管了,拿我的玉佩去洛阳西坊找李先生,他只会帮你安排好一切,你只管把精力都用在斗酒上。
沈时令伏在他背后,略微沉下身子,柔声说这次我轻点。
画玉寒扭头看他,蹙眉说我让你轻了吗?你给我重一点,我方才就受用得很。
沈时令轻轻咬着他的后颈,想起儿时看过兔子这样,没想到长大后自己也爱跟画玉寒这样,说起来还真有点羞赧,行径跟鸟兽也差不多了。
沈时令也知道画玉寒已经累了,此刻逞强是想让自己舒坦,心疼之余泛出无限柔情,温柔说不行,你受不了。
画玉寒听不得这话,好胜心又起来了,伏在池边暗暗吸气,华容道得守紧了,让他知道关不好过,挑衅说虚张声势,我看你也受不了。
沈时令硬是忍住了,汗珠顺鬓角滴落,苦笑说我怕你明天……
画玉寒嗤笑,反诘说那你还来,虚伪!
沈时令抚摸他的鬓角,轻轻啄他的后颈,苦笑说还不都怨你?你知道的,一旦你那样,我就忍不住了。
画玉寒反手勾住他的头,与他一番耳鬓厮磨,温和说我又没叫你忍过,尽管放马过来,看谁能做到谁求饶。
说罢,又低低一笑,吸一口气持续收紧,挑衅说来啊,你不会怕了吧?
沈时令又被他一激,按住他的腰身,低吼说画玉寒,你还火上浇油,当真不怕我老虎发威?!
画玉寒岂能服输,仰头在他耳畔,哈气撩拨说就怕你不发威。
沈时令终究没能抵过画玉寒的诱惑,但也没真让画玉寒的求饶,只将疲惫的画玉寒轻轻抱到汤池的暖榻之上,等到四更天时才唤醒了他,说时候不早了,我带你回客栈。
五更天,就要收拾妥当,一行人准备出城。
画玉寒眼睛都没睁开,似醒非醒嗯了一声,连袜靴都是沈时令帮他套好,最后懒洋洋伏在他的背上,一动不动似又睡着了。
虽然是一段下山的石阶,沈时令走得很慢很平稳,借着披拂一路的月华,能看见两旁的瓦霜薤露,偶尔道边传来微弱蛩鸣,静得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在回响,能听见画玉寒在背后的每一次呼吸,能听见自己的心在胸膛内不断跳动,那才是与画玉寒最贴近的时刻。
沈时令真希望那条路永远没有尽头,能负着画玉寒就这样走下去,直至生命尽头直至土中埋骨,此生就圆满了,了无遗憾。
酒师可以不扬名,可以不斗酒,甚至不再酿酒,但不能没有画玉寒,不能没他依偎胸前,不能没他静伏身后,那酒师将不再是酒师,只是一具形似朽木的躯壳,生已无欢死也无念。
等进了客栈的大门,老远瞅见廊下人影,沈时令步伐微微一顿,就冲那道斧劈刀削似的身影,就知道是卓无尘,但他不是该值上半夜吗,这会子也该回房休息,怎会还在外头看见他?!
沈时令正在犹豫间,一只手臂垂挂下来,手中还拿着一只发簪,袖子被压在手肘处,跟着散落一头青丝,耳畔传来画玉寒平静的声音:走啊,送我回房,上楼梯左手第一间。
沈时令稍稍诧异,也就明白画玉寒的意思,大大方方展示给卓无尘看,让他断了某些不该有的心思。
沈时令背着画玉寒走到廊下,在卓无尘冰冷的目光中,带着画玉寒走上楼梯,进房又被画玉寒给缠住了,在榻上抱到店小二过来拍门。
那一天画玉寒没去用早膳,只是让沈时令取来梳子,替他把发髻重新束好,整齐服帖一丝不乱。
画玉寒对着铜镜看了半晌,握住沈时令搁他肩头的那只手,惆怅说三千烦恼丝,唯你能拂乱,也唯你能拂顺。
说罢,歪过头来,拿脸蹭着沈时令的手,眼中笼起一层氤氲水雾,似不愿分离又被迫分离的征夫,离愁别绪都倾泻在那张脸上,多愁善感得不像平日里的画玉寒。
沈时令将他搂在怀里,与他一同看着铜镜,彼此挨着的面庞,信誓旦旦说在大漠等我,等把事情结束,我们一起回来,在天一楼办庆功宴。
虽然无心江湖,但为了画玉寒,这一趟是走定了。画玉寒不回来,那他也不回来,同葬在大漠吧!
临别之前,画玉寒抱着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身上,似不想让他看到脆弱,郁郁寡欢说你记得去天一楼,再补一根竹筒酒给老板,切记把名字也刻上,跟先前一模一样,省得他们又说闲话。
沈时令嗯了一声,搂住他的肩头,故意打趣道:回头不骑马,坐船是最好了,我要看你穿一身白。
画玉寒仰头瞪他一眼,没脸没皮来一句:不穿最白,你爱不爱看啊?
沈时令哈哈大笑,松手让画玉寒起来,又该到分别的时候了,虽然短暂但一个差池,于彼此来说都将是永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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