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令顿觉心慌,被恐惧紧紧攥住,从对方轻飘飘的语气中,本能感觉要失去对方的心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这句话究竟在说谁,是说**苑还是他?
画玉寒已经站起来,看样子是想要离开,内苑有客房也有厢房,一出闹剧也该收场了,让沈时令过来是为让他明白,不管在小屋还是在内苑,自己对他已没那种意思,别再跟疯子似猫屋顶上,这种事总得两情相悦,死缠烂打是不管用的。
至于沈时令惹出来的麻烦,画玉寒念在过往的情分,还是会帮他解决的,毕竟这些年盟主不白当,卓无尘只不过嫉妒报复,但别人却是想要利益,如此一来便可协商,多耗一些时间和银两,终归是能解决掉麻烦,就当为自己的年少付账。
沈时令见他要走赶紧上前,用三分哀求七分告饶的语气,拽住他的胳膊低低唤了一声:玉寒……
虽然没有低头认错,但那一声唤已在表明心迹,平日要么没名没姓,要么就是连名带姓,唯独这二字轻易不唤出口,那只有在沈时令爱极了他,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袒露,才会在他耳边轻柔唤出来,带着今生都用不完的深情厚意。
那可是他最心爱的人,挖眼珠子都不换的,平日总是深埋心底,又怎可轻易示人呢?!
画玉寒倦怠至极,连头都没有回,只低头飘眼他的手,便转过目光望着前方,眼神却空洞又无奈,一语双关说不累吗?
沈时令不肯松手,哀求说别闹了,跟我回家吧!
那一瞬,沈时令发现自己真可以忘记一切,忘记在白水城听到的闲话,忘记在波颂客栈看到的一切,忘记卓无尘挑衅和诬陷……跟失去画玉寒相比,统统都不值一提。他可以失去一切,甚至失去他自己,但不能失去画玉寒。
背叛算什么?自己不也救了**苑,不也背叛了画玉寒?只要画玉寒能够放下,自己还有什么放不下?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何必要揪着不放呢?!他们可以重新开始,可以约定好下半生,可以彼此不再越界,只要不是形同陌路,别的已经不重要了。
画玉寒笑了一下,淡淡讥诮说原来这不是我的别苑。
沈时令紧紧抓住他,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不是,它只是署房不是你的家,你的家永远都在溪边小屋。
画玉寒又是一阵发笑,边笑边摇头叹息,最后才无可奈何说同样的话你一早说过了,只不过当时我们身处膳堂。这都多少年过去了,你还说这样的话……这不是画家宅院,我不是画庄主?
沈时令凝视他的眼睛,似乎已经看痴了,不知不觉松开手,直愣愣说不是,你不是画家的产业,也不是画庄主,你只是……
画玉寒打断他,戏谑说我只是你的玉寒,是吗?
沈时令说了一声是,转瞬不移的眼神饱含复杂深邃的情感,似乎只要一眨眼画玉寒就会从他眼前消失了。
画玉寒又是一笑,回头看他一眼,又望向门外的夜幕,眼神幽幽暗暗,平静说:太晚了,早些安歇,你不累吗?
沈时令认真说不累。
画玉寒竖起一只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屋内一阵沉默,彼此就这样站着,一个望着门外夜幕,一个望着眼前之人;一个只想做个了断,一个只想重归于好;一个唯觉满心倦怠,一个唯觉满心眷恋。
良久,画玉寒才开口,说了一句我想……彼此都累了。
沈时令怔怔看着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累了那就好好休息,他会一直守在旁边,一直等到他恢复的那一日。
画玉寒语气异常平静,似经过思虑之后,才做出来的决定说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把眼前关过了,再来想别的吧!
画玉寒就这样走了,消失在门外夜幕之中。
沈时令就在背后定定看着他,侍女本想引他去厢房休息,但唤他几声都不得回应,索性也就任他罚站去了。
别苑还有左右厢房和书房,最后边还有三间客房,沈时令想了一下穿过拱门,一眼就看到映在窗口的身影,夜已深但他还未休息,在灯下写着什么东西。
廊下守着两名护卫,与沈时令倒是老相识了。
沈时令冲他们打了一个手势,让他们先到后边屋子休息,那两名护卫乐得如此,冲他打了一个别惊动庄主的手势,便蹑手蹑脚退了下去。
期间,那执笔的身影似有卡顿,思虑片刻才又写下去,中途还起身去书柜取来什么,翻看一气又放回原位,又坐回窗边继续奋笔。
亥时过了,丫鬟端来热水,与他几句对白,才见他搁下笔,收拾好台面之物,便去盆架边漱洗。
待丫鬟退出来,又等了一阵子,那盏灯才被吹灭。
等屋内的灯火灭了,沈时令也坐了下来,背靠柱子阖目休息。
画玉寒既然不想回家,那就陪他留在别苑,不让猫在屋顶上,那他就猫在柱子后,猫在假山边上,猫在芭蕉树下,反正能够猫的地方很多。
待到第二天护卫的脚步声传来,沈时令才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与那俩人打过招呼便回自己屋子,漱洗一番又用过早膳,盘算着时间差不多到了,出门便见着画玉寒站在阶下,背对着他冷冷说昨夜睡得可好?廊下的风可惬意?
沈时令不说话,只是走下台阶,与他一同前去白鹤堂。
俩人一路沉默着,待走完一条山廊,眼瞅着就快到署房了,画玉寒才停下脚步,面无表情说何苦来哉?
沈时令几宿都没睡好,身上衣衫也没得换,等会还得堂上辩解,累得没力气兜圈子,直白说你到哪里我到哪里,反正你休想甩掉我,门都没有!
画玉寒一听这语气,顿时不乐意了,挑起眉头说耍无赖?
沈时令也没好气说随你怎么说,我便是赖上你。你活一天我便跟一天,你要是想我不跟着,廊下找根柱子撞死,或者找口井跳进去,那我便拿你没辙了。
画玉寒哑然失笑,似打量陌生人,乌溜溜的眼珠子,在他脸上逡巡说成啊,你连脸面都不要了,跟我玩起耍无赖,我只怕你玩不起!
沈时令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懒洋洋地讥诮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反正是烂命一条,你可是心系天下的庄主。
画玉寒沉下脸子,似被触到逆鳞,眼闪寒光说你又想拿山庄来威胁我?别怪我没提醒你,在我面前不惜福的人,下场往往都会很悲惨……不知收敛不懂进退,惹动别人的杀机也浑然不觉。
沈时令转头看着他,眼神平静水波不兴,似看淡生死的老翁,定定看着他半晌,才回了三个字‘无所谓’。
画玉寒没必要威胁他,想要他的命一句话,为他死、因他死或者死于他,难道不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沈时令自己都没当回事,也就画玉寒当一回事,还凶巴巴地恫吓他,可笑至极。
届时,已经走到前院,不远处两位堂主走过来,画玉寒也不想再争执,给外人听见了笑话,毕竟是自己惹出来的祸,一步一步放任沈时令,到现在变成脱缰野马,处处跟自己对着干,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画玉寒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脸上却不肯带出来,自己种的苦果自己吞,沈时令这个麻烦他会亲手解决。
画玉寒甚至在想,解决沈时令并不难,傻到被卖还替人数钱,难得是自己下不了手,这般想着又瞟去一眼,只觉沈时令似毫无察觉,不紧不慢与他并肩而行。
在外人眼中他们依旧形影不离,即便出了告状之事,俩人依旧好得跟一个人似,否则昨晚沈时令又怎会羁押在画玉寒的内院。
唯有他们自己心知肚明,此刻虽然并肩而行,早不见当初的心神相契,都在心里埋怨对方的‘不懂事’。
画玉寒想沈时令的固执可见一斑,也是一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不下猛药难治沉疴。沈时令也察觉到画玉寒的戾气,心想他还如当初那般心狠,当初能在蜜饯里边下药,这回不晓得又出什么阴招对付他。
沈时令想反正娘亲也不在了,自己真就是烂命一条,也不怕他怎么折腾,倒是他身为一庄之主,一言一行众人表率,总不好做得太出格,让人觉得他薄情寡义。
等进了白鹤堂,画玉寒又是‘庄主’附体,目不斜视肃然庄重,往案首一坐浩气凛然,看得沈时令直腹谤,心想谁还不知道你啊,表面上一本正经,实际上满肚子坏水。
腹谤归腹谤,画玉寒羁人内苑的效果,在第二日便显示出来。
除了卓无尘态度不改,对沈时令极其挑衅咄咄逼人,其余人对沈时令的态度都发生转变。那死者家眷和小香玉说辞开始模棱两可,不敢再如昨日那般一口咬定沈时令,似乎有人暗中警告过他们,沈时令与画庄主的关系非同一般,胡乱攀咬只会给自己招惹麻烦,别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
至于沈时令违背庄令救助**苑之事,画玉寒竟以沈时令平日只管酒坊,并不涉及江湖纷争和山庄内务为由,只是判罚十年俸禄作为赔偿,给酒鬼的家眷、被抛弃的小香玉和老药师的安葬费用。
至于**苑杀害老药师,画玉寒同意在江南境内,再次发出通缉之令,先将人缉拿归案再说。
但这也只是一个托词,**苑已经失踪许久,江湖早没这号人的音讯,又如何能够缉拿归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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