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 68 章

画玉寒眼神泛起冰渣,端起茶杯往他脸上一泼,又将杯子轻轻搁回案上,过了半晌才慢条斯理说清醒啦?

沈时令被他泼一脸茶,此刻倒是冷静下来,转头叫侍女取来巾帕,擦净脸后站了起来,眼睛看着远处枫林,沉声说舛谷我还会再去,找能制酒菌的果子。你饮的这款茶球,是我在金陵碰巧寻得,但目前还没寻得茶源,待我找到了再跟你说吧!

沈时令回酒坊看了大师傅拿回来的谷物,商定补酒就用高粱、青稞和荞麦,并跟粮铺老板讲好当面验货,别想玩鱼目混珠的花样。

稍晚一点,沈时令又听得前边讲,说要取六坛青梅酒送去红枫阁,取酒的侍从说枫林那边已经散了,但画玉寒兴致不减又跑去红枫阁耍乐了。

沈时令让人把酒拿出来,自己便又进了醅房,不一会小莫愁端来馒头,说是想要跟他学醅酒,还说等以后嫁给他,酒坊老板娘得会酿酒。

沈时令懒得听她胡说八道,拿下两只馒头,放在一旁罩起来,皱眉说你想学醅酒,等明儿我走了,让大师傅来教你。

小莫愁不乐意了,揪着自己的长辫稍,耍性子似不肯离开,跺脚嘟嘴尖声反问:为什么,我不要跟大师傅学,我就是想要跟你学!

一眨眼她已是少女,情窦初开的年纪,殊家兄妹来姑苏后,有饶舌者听到传言,竟对她说男人玩归玩,迟早都要娶妻生子,不仅是画庄主如此,沈管事也是一个样。小莫愁又是童养媳,名正言顺的事情,倘若沈时令要娶妻,不娶她还能娶谁呢?

沈时令想了一下,索性把话说明白,沉声说我知道你长大了,但甭听外边人乱说,我只是拿你当妹妹,便是来日你出嫁了,我依旧是你的兄长,你在夫家受了委屈,我定会为你撑腰出头。

小莫愁可不听这些,哇地一声捂住眼睛,赖地上撒泼打滚,假哭干嚎说你明明把我买回来,我就是你的童养媳,我就是你的童养媳,你赖不掉,休想赖!

沈时令皱眉,沉声说起来!

看来还是心急了,这孩子还没长大,不懂什么叫感情,不是抱头耍赖就管用,还拿小时候跟他要糖葫芦的那一套。

小莫愁不听,扯着嗓子鬼喊:我就是童养媳,我就是……

沈时令板起脸孔,冷飕飕说一、二……

在三数出口之前,小莫愁嗖地起身,虽说嘟嘴一脸委屈,却也不敢大声喊叫。

沈时令冷厉说出去,以后再说傻话,小心我赶你出门,谁来求情都没有用,你自己去寻活路。

小莫愁委屈跑出去,没一会又跑回来,在门边露出半个脸,孩子气似说你要是赶我走,我就去当杀手,专挑成亲之人杀,杀完墙上留书‘沈时令之妻’,让你成为天下公敌,让画玉寒想包庇你都不成,最终还要亲手杀掉你。

小莫愁扒拉着门,赌气似冲他大喊:看你俩还恩爱个屁。

沈时令懒得理她,越理她越来劲,就凭她那三脚猫的花把式,蹲个马步都叫苦连天,跟他学刀学不来,跟画玉寒学剑也学不成,擒拿手还专挑简单的练,连轻功都不顶事,水上飘成落水狗。

这孩子还好吹牛,逢着人就吹嘘,说她得自己和画玉寒的武功精髓,集沈画两家武功之大成,只可惜家里不让她闯荡江湖,要不然早已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天下第一的牌匾非她莫属。

沈时令着实无奈,就以她如今的身手,别说去当飞檐走壁的女杀手,去地主家当个护院都成问题。

小莫愁走后,沈时令定下心来,将大师傅留下的几款酒一一筛完,这才惊觉已经月到中天,外边恰好传来打更声响,在寂静的深夜里分外清晰。

庄内也就醅房一灯独明,沈时令依着门框仰头望月,那眼神中的寂寞和失落,便在那一刻丝丝缕缕逸出。

画玉寒此刻在哪,是醉卧红枫阁,还是回了别苑?

他从没对画玉寒说过,他爱看他着一身白,倒不是指白裳雪袍,而是昔日少年在月下练剑,被月光披沐一身,剑光映着月华,稚嫩脸庞坚毅眼神,或是立剑反握,或是平剑回刺,一招一式历历在目,铭心刻骨永志不忘。

即便此刻黯然神伤,只要想起那一幕,仍觉世间唯有画玉寒才配得上那一抹白。沈时令藏在心中的少年,是清秀绝俗的存在,不落凡尘皎洁如月。

可这皎洁的月,却被乌云裹住,伤得他心很疼。

沈时令望着月亮正在出神,廊外传来沙沙脚步声,急促焦躁纷乱愤恨,带着难以遏制的怒气,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态势。

沈时令一转身,竟见着画玉寒,从长廊的另一端向他走来,这是月亮打东边出来了?画玉寒怎会来酒坊寻他?

画玉寒看他的神色倒是如常,眉梢舒展嘴角翘起,似带几分酒后憨态,用轻松戏谑地口吻说你倒是惬意,躲在这里赏月,怎么不回小屋?!

沈时令冷冷瞅他,心中警钟叩响,嘴上淡淡说这话问得奇了,你不回小屋,我自然也不用回去。

这人素来口是心非,读他心思不能光听他说话,还得从其它细枝末节上来推敲,脚步声踢踏纷乱,分明是积怒于胸,又不知哪里得罪他,让他三更半夜找来算账,还装出一副微醺模样,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里头有诈。

画玉寒笑了一下,似有几分微醉,往他肩头靠过去,难得地主动投诚。

沈时令闻到他身上酒气,又见他主动靠过来,那一瞬松动戒备揽他入怀,但很快看到他的小动作,果不其然出了阴招。

那一瞬的松懈迟疑,闪避还是慢了一步,画玉寒的大碑掌,抵上沈时令的手肘。

俩人就在屋檐底下,你来我往一个揉推,画玉寒看似平淡无奇的一掌,即便被沈时令卸掉七分力道,余下三分力道还是顺肘拍上胸膛。

沈时令连退几步撞上柱子,力道之大让他喉口一甜,画玉寒竟然真对他下重手,震惊之余咬牙提气,画玉寒第二招又拍过来,撕去伪装恨意滔天,疾声厉色说你竟敢对我下药?!

沈时令听见他的怒斥,心里更是惊诧不已,但大碑掌已经打过来,容不得他分心辩解,更何况先机已失步步受制,想要逆转唯有以伤换之。

沈时令心思把定跺足提气,沉桥冲拳硬接画玉寒的第二掌,就听画玉寒冷斥一声找死,那一掌四平八稳波澜不惊拍过来,这一回仍是拍上沈时令的左肩,随即一招泰山压顶想顺势把沈时令擒下。

画玉寒在那一刻也松懈了,忘了眼前人跟他从小打到大,不管是武功还是心性,对他都是了若指掌,甚至没事就在琢磨他的掌法破绽,比琢磨自家刀法还要上心;更忘了此人出过一趟远门,从洛阳一直打到漠北,遇过形形色色的邪头,斗过五花八门的兵器,败过号称漠北第一刀的血魇。

这一趟远门所得到的对战经历,足矣让沈时令受用一生,而并非如画玉寒所言,除了一身伤、什么都没落下。

画玉寒只见他圈桥擦掌,以从未见过的新招配合奇怪步伐,似一条泥鳅从自己掌下滑溜了,就像翻出如来佛祖掌心的孙猴子。

轮到画玉寒震惊不已,一招错判局势逆转,已让沈时令窜置后背,此刻唯有比拼速度,一旦让对方先一步转身,对着自己的背后空门,那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俩人皆是背对着背,也唯有一招的机会。

画玉寒一招叶底藏花,与沈时令预判得一样,反手招式大抵都是必杀技,唯独这一招叶底藏花是活招。

沈时令便赌他会用这招,这人虽说怒气冲天,但还没对自己动杀念,下手虽重却是招招活路,饶是如此也让人气愤至极,老虎不发威当他是病猫,今个不揍得他哭爹喊娘,自己就对不起老沈家的名号。

这叶底藏花的破绽便在藏花,擒拿手中有一招仙人指路,前半式打出去捋了手腕,顺势一招点石成金,别说是一朵藏在叶底的花,便是一根苞谷也被撸秃了。

画玉寒一掌拍去泥牛入海,沈时令后脑勺似长眼睛,堪堪避开他的掌风。

画玉寒一惊之下,手肘竟被反捋,唯有沉肩错步,将气力聚以肘头,撞击对方的腰眼,以此摆脱对方的牵制。

如此一来空门显露,沈时令正等着他送上门,一招点石成金击中肘头麻穴,顿时让他半边身子酸麻,转身动作也慢了一瞬。

高手博弈生死一瞬,这一瞬足矣判落生死。

画玉寒转身时拳风扑面,沈时令先一步立定出拳,又堪堪停于他眉心之下、两眼之间的位置,贴着鼻梁却没再进一步。

画玉寒能感受到拳头灼热,似要把他的鼻梁都灼伤,但沈时令看他的眼神很冷,宛如数九寒冬冰冷彻骨。

画玉寒见过这种眼神还是十几年前,沈时令刚到山庄那几年,自己一时气愤鬼迷心窍,竟偷偷在蜜饯里下闹肚子的药,害得抱病的沈母差点出事。画玉寒事后也很后悔,但又抹不开面子,偷偷躲在林边看了许久,直到谷场之事发生后,才鼓起勇气往河边又进了一段距离。

画玉寒也从没告诉过沈时令,沈时令能发现他躲在树后偷窥,那只是他故意让他发现自己。

画玉寒随即瞄见他嘴角血迹,胸前也有一抹暗红,反手招式并没伤到他,这伤只能是头一掌落下的。

还以为自己留手了,谁想还是出手重了,也难怪他脸色冰冷,这一掌怕是打到他心上了。

沈时令原本是戒备着的,可架不住他的美人计,倘若一开始便是这种冰冷神情,那自己还有可能伤到他吗?

画玉寒想着想着不由怔忪,愣愣地看着沈时令,似酒劲上来迷糊一般,沈时令见他松懈下来,斗志全无眼神迷茫,便也收回了拳头。

这人虽说难得发疯,但发起疯来不是人,也唯有将其擒下,以武力压制住他,便也不用再废话。

这一掌挨得真是冤枉,自己需要对他下药吗?

沈时令手背一抹嘴角,冷飕飕看他一眼,自廊下摘了水勺,进屋倒一瓢水出来,站在阶边仔细漱口,满嘴血腥还怎么尝得出酒味?

沈时令心想今夜不用睡了,把那几款酒醅完,该甄别的甄别好,该交代的交代好,自己也好早一些离开姑苏城,去闽南也好、去舛谷也好,总比待在这里要强一些,遇到这么一个反复无常的主,迟早有一天会被他逼成失心疯,方才自己真想把那一拳砸下去,也险些就收不住怒气砸下去。

一再逼虎伤人,想看虎的爪牙,只怕画玉寒付不起代价。

廊下又传来咚咚脚步声,一颗脑袋刚从走廊另一端冒出来,那位不懂事的小仆找来了,但庄主两个字还没喊出口,便被隐身黑暗的护卫捂嘴拖走了。

沈时令此刻心灰意冷,别说是那小仆,连画玉寒也不想看,任他杵在廊下当空气,反正酒坊是他的,还不准老板待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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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劫
连载中夕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