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走了。
那安慰的话还回荡在耳边,仿若一个不切实际的美梦。
——天造地设,琴瑟和鸣。
大门处泛起禁制的波澜,指尖灵巧滑动的印记已经消失,身躯遮了大半的笔画,他显然有备而来。
人一走,整座殿就又沉入了水底了,周围空荡荡的,安静的针落可闻。
被褥间陷进一个身影,是梅负雪。
阵内战争不断,虽是假象,但透支是真的,本就枯竭的经脉不堪重负,白净的皮肤下时而凸起一条青筋,时而又放下去,像是一条跃水的游蛇,耐不住寂寞。
终于在下次现形时,梅负雪急促地喘了一声。
额头“嘭”地磕在床头,一如柜里那般,疼痛冲破底线,那些若无其事的伪装溃散崩溃,现下无人,他弓起背,胸膛频频起伏,少顷,似是再也受不住,他伸长胳膊,朝着床头的壶抓去——
咣当!
滚圆的壶身碾过瓷片,一路穿越卧房,落地罩,最后磕在门槛,幽幽的轻响钻出门外,带起战栗的涟漪。
然而无人回应。
心脏绞痛,两者截然相反的痛楚交织在一起,一切都显得那么可笑,梅负雪阖着眼,身体滚落在地,发缕一下铺了半张脸。
手肘发力,他艰难地撑起身,余光望了见门边的影子。
断嘴的壶身转了两圈,忽而一顿,黑洞洞的口子对准了他,像只睁大的眼睛,鲜血涓涓不息地冒出,无声嘲笑着屋里的傻子。
梅负雪怔了一怔,失了力。
片晌,床榻边响起一阵低低的泣音。
……
主殿内,祁白川忽然抬眼。
“首徒,你还有何辩驳?”
殿内吵吵嚷嚷,如同下油的麻花,噼啪作响,油沫子溅出锅外,烧得皮肤通红,叫骂的人不知疲倦。
“论道规束严谨,分外内外两条路,一条是仙门特例,专为宗门弟子开放,另一条是独立通行,专为年轻散修而设,但散修天资参差不齐,外界又比不上宗门,故往年魁首皆为仙门弟子,只有上届……”
“我们彻查了大部分城池,竟无人知晓首徒曾经的身份,仅有人记得他现身于边境,你们说这巧不巧?”
“巧什么?”说话人是涵虚宗的尊者,“凑巧你宗良莠不齐,天材地宝堆出来的弟子还打不过一个小孩,每天回去不想着怎么提升实力,两眼一睁就是泼脏水。”
“休要胡言!”那人显然是火上心头,“不然你如何解释他的行踪来历?”
“呵……”尊者嗤笑一声,“边境离近八方阵,诡气残余,仙门早就警醒众人,奈何他们不听,妄想习诡走捷径,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长此以往,也就来了一群来历不明的牛鬼蛇神,包括流离失所的乞丐……”
“你怎么就能确定他不是个天资异禀的乞儿?”
“乞儿能有这本事?”
“丐帮还有个管事的帮主。”
“……”
指骨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椅座,沈无眠微不可察的偏头,视线转向身旁。
底下的争吵没有惊扰分毫,祁白川纹丝不动,目光穿过殿门,遥遥投向某处。
片晌,他慢慢皱起眉。
沈无眠动作一顿,收回视线。
“诸位,”他终于开口,“商榷结果如何?”
殿内一阵安静。
随即殷鹤归站出来行礼:“沈宗主,我等一同前去八方阵,恰逢遇见阵内异动,虽不能打开阵口,但大家都看见了阵眼中跌落的身影。”
沈无眠“嗯”了声,继续道:“既然都看见了,你们此举又是作何?”
“沈宗主不觉得这太巧了吗?”殷鹤归道,“恰逢我们临时起意,恰逢我们赶至阵口,八方阵几十载风雨不动,却偏偏在那一刻出了变故,也因此让我们看见了那道坠落的身影。”
殷鹤归义正词严:“这很难不让人怀疑其中的端倪。”
“……”
“而此般布局不仅需要消息灵通,还需掌握仙门一举一动,而首徒先行一步深入边郊,完全有时间布下障眼法,以诱导我们……”
珠帘玉幕摇曳作响,弹奏起纷乱无章的乐曲,沈无眠直起腰,眉梢轻轻一动。
这是个有些轻佻的动作,辩驳风过无痕,都成了睡前取悦的笑话。
沈无眠温声道:“尔等是说我涵虚宗还有内应?”
“……”
殷鹤归动了动嘴。
“八方阵是你们要去的,路是你们要走的,等到了地,我徒安在,阵下安然无恙,便出尔反尔。”
“……”
殷鹤归哑然无声。
沈无眠忽而倾身,好整以暇地扬起唇:“诸位如此作为,是当我涵虚宗没人吗?”
“……”
“亦或是未达目的,心有不甘?”
“……”
“并非此意,只是……”
沈无眠抬手。
几位尊者身形一动,齐刷刷拦住出声的殷鹤归,未等众人反应,“咔吧”一声脆响,殿内鸦雀无声。
殷鹤归捂着嘴,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跪倒在地,喉咙里窜出一股腥气的惨叫,却在冲破顶峰时模糊在唇齿间。
竟是被直接卸掉了下巴。
“唔……”
闷哼钻进每一个人的耳朵,几位尊者迎风而立,目光有意无意地瞟过四方。
“……”
涵虚宗为第一大宗,实力不可估测,同样地位的苍梧宫更是讳莫如深,无人能比。
这似乎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它们太厉害了。
传闻战乱之后,涵虚宗之所以能快速起势,除了沈无眠这个难得一见的天才之外,还有另一层重要的因素——
就是它先前积累的底蕴。
彼时涵虚宗并非涵虚宗,苍梧宫也非苍梧宫,二者都曾在消弭的历史中留下浓重的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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