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松雪酿

贺晚全身上下的装扮除了黑色找不出其他颜色,看着有些阴郁,这人明显不怎么会搭衣服。

于是,左忘对贺晚的评价又多了一条。

唐眠被贺晚这一番操作惊得目瞪口呆,筷子上夹的肉直直地掉到了桌子上。

在这冥界,谁见了他师父那浑身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不得绕着走,何况眼前这位还是个魂灵,一个初来乍到的魂灵。

唐眠觉得自己要疯。

贺晚看着面前的师徒二人,低声笑了。

贺晚笑起来会露出两边尖尖的虎牙,有如六月骄阳。

左忘再次觉得贺晚的衣服应该换个颜色。

“怎么,不欢迎?我可是在那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林子里摸了半天才摸过来的,差点迷路了呢,渡灵师大人不打算尽一下地主之谊吗?”

唐眠觉得对面的人疯了。

“不打算。”左忘说出来的话和他人一样冷。

寻常人,不,寻常魂灵听见这话早该灰溜溜的走了,但贺晚已然不再寻常魂灵之列了,听见这话,嘴角仍是带着笑:“那拼桌总行吧,这店里也没别的位置了,二位通融一下。”

左忘看着中间空着的三四张桌子,对眼前这位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深表佩服。

唐眠这会儿已经被震的说不出话了,手里的筷子就那么举着,也不放下,也不夹菜。

贺晚见对面两位“没什么意见”,就招呼店中跑堂的:“先来一壶——”

他顿了顿,接着又说:“你们店里有什么?”

一个店员听见招呼急忙跑过来,这店员一看就不是魂灵转成的——青面獠牙,头上还长着一对角,穿着古代粗布衣衫,露出的手上长满了褐色的毛,隐约还有黑色的鳞甲。

唐眠下意识的往他师父旁缩了缩。

“缩什么,真正面目可怖的都会带上面具,没带面具的都是面容姣好的。”左忘说着嫌弃地把唐眠推了回去。

唐眠:重新定义“面容较好”这一词语。

不过左忘说的倒也没错,唐眠见过冥界百鬼图,上面尽是些冥界的厉害角色,大半都是带着面具。可那些面具看着也没有多和善,至少是属于鬼面范畴,拿出来随机吓死一个没见过世面的魂灵不成问题。所以就更难想象鬼面具之下到底是怎样惊悚恐怖了。

倒是贺晚坦然接过那伙计递过来的菜单,菜单上的字简体繁体都有,贺晚挑着名字好听的点了几道,最后还加了壶松雪酿——酒饮类写在第一个的。

贺晚点的几样很快就端上来了,加上之前左忘点的,满满当当摆了一大桌。

贺晚倒了三杯酒,有种反客为主的感觉。

“这酒名字好听,想来味道也应该不错,不知道你们以前喝过没有”,贺晚说着喝尽了自己杯中的。

松雪酿,听名字应该如松雪一般,可唐眠看着杯中的酒,竟然是青绿色。

他想到了孟婆汤。

怪不得师父带着他总来这儿吃饭,却从来不点酒,这颜色,属实瘆得慌。

左忘原本不想喝的,前面说了不打算尽地主之谊,这会儿又喝人家的酒,面子上挂不住。但那清冽的酒香缓缓飘来时,自己竟有了一瞬间的愣神,然后鬼使神差地端起酒杯送到了唇边。

酒杯冰凉的触感抵上来时,左忘瞬间回神,只是很矜持的抿了一口。

酒很烈,入喉的瞬间,一阵没由来的难过涌上心头。

但这种感觉稍纵即逝,左忘放了酒杯,继续绷着脸夹菜。

一边的唐眠见自家师父都喝了,自己不喝反倒有些不太礼貌,于是一边对贺晚道谢一边一口喝完了杯中的酒。

但唐眠以前没怎么喝过酒,更何况是这么烈的酒,酒杯还没放稳就咳嗽起来,咳得五脏六腑都仿佛要咳出来了,还不停的掉眼泪。

左忘看着唐眠皱了一下眉,然后递了一杯水过去。

“你还记得多少?”

这话是问贺晚的。

淡淡的语气,明明是问句,句末的语调却压的很低。

“嗯?”贺晚抬起头,迎上了那双深色的眼眸。

那双眼眸映着烛火,却好像裹着千年霜雪。

只是简单的一个字,却包涵了太多情绪,左忘分辨不出。

他从好久好久之前,记忆的最前缘开始,就没有过多的情绪,就连最基本的喜怒哀乐,也都是淡淡的,没什么起伏。不知是天性如此,还是,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

所以,这个“嗯?”,左忘只能简单地理解为对方没听明白自己的话。

可还没等再问,贺晚却开口了:“不记得了,什么都不记得了。脑子里好像一片长满杂草的空地,想翻出些什么,却又什么都翻不出来。现在的记忆里,开端就是就是渡灵师大人您。”贺晚的最后一句话,带着几分戏谑。

贺晚喝完孟婆汤后,看到的第一眼不是问他话的鬼差,而是竹编躺椅上懒懒散散躺着的左忘。

左忘听完将信将疑,喝了孟婆汤失去记忆的魂灵眼神中或多或少带着迷离,可眼前这个人,眼眸很清澈,很明亮,透着一股历经千帆却不染凡尘的灵气。

可他又说的这样真切,好像,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就算灵的时候再说吧。”左忘重新低头夹菜。

渡灵师算灵能算魂灵的尘世因果,姓甚名谁,平生经历。但这取决于渡灵师的水平,有些资历浅的渡灵师可能什么也算不出来。

一顿饭吃到最后,也只剩沉默了。

唐眠觉得这安静的气氛太过诡异,一直想找话题打破这份沉默,但看看对面坐着的贺晚,又转头看看师父,愣是一句话都找不出来。

最后吃完饭,那个青面獠牙的店员拿了个木牌递给贺晚。

贺晚见上面用朱笔歪歪斜斜写着数字,知道是让他结账,于是不知从哪个口袋翻出一把纸钱,扔给那个店员。店员点了点钱,又还给贺晚几张,然后扬长而去。

贺晚看着那店员的背影,又转头看看左忘,挑了挑眉:“你们不用付钱的吗?”

“不用。”

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回答。

倒是唐眠终于逮到了说话的契机:“这家店老板欠我师父人情,专门划了一个账单出来,相当于可以免费吃好久。”

贺晚听完又挑了挑眉:“这可真不错,那你们做这行的有工资吗?”

左忘看着对面一脸八卦的某人,没有直接回答,“怎么,你想入我们这行?”

“不是不是,我就是好奇,如果你们有工资,这工资又花不出去,那你们攥着一沓纸钱岂不是也很无聊?”

左忘:“……”

管的真宽。

又不是次次都有欠人情的老板,那账单上的钱也不是吃不完。但左忘没说。

懒得说。

唐眠又感觉他说话的契机来了:“我们吃饭是不需要花钱,但买东西需要,比如像买衣服,还有买骨牌,罗盘什么的。”

唐眠不知道贺晚知不知道骨牌和罗盘是什么,但听见对方轻轻“哦”了一声,也就没有再解释。

末了,贺晚得知这家酒楼可以住店,理了理衣服就要上楼。

脚都迈出去了,却又折回来问:“你们住哪儿?我有时间去拜访拜访。”

左忘:“……”

管天管地还管渡灵师住哪儿。

一个渡完灵就要进轮回的魂灵,竟然说有时间去拜访冥界的渡灵师?

哪来的时间。

哪门子拜访。

左忘:第一次见到这么闲的魂灵。

一旁的唐眠没察觉周围骤然而起的低气压,见师父不说话,觉得这样不太礼貌,仔细斟酌了一下开口说道:“我们住在林子另一边的幽冥谷,离镇子还挺远的,也没镇子这边繁华,所以我们一般来这边——”

话还没说完,唐眠的礼貌性回答就因为他师父扫过来的眼神而被迫终止。

那眼神,冷得能刀人。

唐眠觉得自己应该是斟酌错了。

左忘没再理会唐眠,朝贺晚作了一个揖,然后转身出了酒楼。

在冥界作揖行礼的不少,但大多是古代装扮的,像左忘这样穿着现代化的作揖很少见。

唐眠虽然不知道他师父这习惯是从哪儿来的,但每次看左忘作揖一点都不觉得违和。

也许是看习惯了,又或许是左忘每次作揖背都挺得笔直,只是微微低头,双手交覆,看似桀骜的姿态,却带着三分凛然,三分认真,三分孤傲,还有一分淡淡的清冷。

这样的姿态,任凭穿什么衣服,都不会觉得违和。

唐眠见自家师父走了,给贺晚很敷衍地挥了挥手,丢下一句“再见”后也出了酒楼。

路上,唐眠忍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说了:“师父,这魂灵也太自来熟了吧。”

自来熟的有些过分。

左忘轻声应了。

***

第二天一大早,唐眠顶着鸡窝头,打着哈欠就被他师父拖到了宸玄塔前。

宸玄塔前有块空地专门用来起阵。能力强的渡灵师渡灵可以在任何地方,可像唐眠这种半吊子只能借助阵法渡灵。

左忘和唐眠到时,前一天的女孩和贺晚已经被鬼差10067带到了。

这本该是10032的差事,可10032今说他昨晚跌进一个大坑摔坏了骨头,于是只好换10067来。

贺晚换了身衣服,绿色衬衫外面搭了件灰色大衣,胸前还挂着一条重环吊坠,银色的,很是晃眼。

那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得站着的时候,神情里尽是疏离,好像站在某个高不可攀的山巅,俯瞰山下万事万物。

山下的喧嚣热闹,却无关山巅。

可当看见左忘和唐眠走过来时,贺晚立刻扬起笑容,眼睛弯弯的,像漾起和煦微风的春三月。

唐眠第一次见变脸变得如此快的人,一眨眼的功夫,简直判若两人。

于是唐眠再度感慨贺晚不是一般魂灵。

一般魂灵,比如贺晚边上站着的那女孩,神情没昨日那么迷离了,但还是看起来木木的,就像一个高仿真的娃娃。

隔了几步远,左忘看着贺晚那件介于草绿和葱青之间色系的衬衣,突然想知道这颜色是怎么染出来的。

这种绿带着冥界特有的死亡色调,简直就是雪上加霜。乍一看,就像是从隔了几个朝代的地底翻出来的旧衣服。如果不是样式还算正常,左忘都觉得“像”字可以去掉了。

“怎么把两个都带来了?”左忘到场后直入主题,没再纠结绿衬衣,但问完后他突然想起昨日并没有交代鬼差先带哪个过来。

于是他又紧接着问两位:“谁先来?”

“她先来”,贺晚指了指旁边的女孩,“我不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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