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上归看着朦胧月色下他坚定的背影，觉得心安。谁能想到，他的安全感是一个恶灵给的呢。他兀自好笑，脱下穿了一天的脏衣服，就着热水潦草地擦洗。
水声撩动，萧鹤行感官灵敏，听见声音忍不住微微侧头，目光落在墙根的小草上，心思全在六米之后的水井边。此刻的月光打在身后之人身上一定会发光吧。院外蟋蟀叫声成片，风带着树木的清香越过院墙吹进来，月亮又偏移了一个角度。
他忽然觉得自己被封在玉案里也许就是为了等这么一天吧，能再与柳上归重逢，虽然没有花前月下，没有心意相通，可这样也很好。
“我洗好了。”柳上归简单地套了长衣长裤，穿着拖鞋走过去，脸上的水珠都没擦干净，“外面凉，该进去了。”
“好。”萧鹤行走过来，忍不住拿过他手里的毛巾擦去他脸颊的水珠。他刚洗完澡皮肤更加白皙，眼睛灵动嘴唇红润，萧鹤行极力克制才忍住亲他的冲动，错开目光推开房门，“你睡吧，我在外面守着。”
柳上归跨进房门，迟疑了两秒，扭头问他：“你，不会困吗？”
萧鹤行笑着摇头，月光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鼻子像一座耸立的玉山，“不会，睡吧。”
柳上归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会儿，轻轻关了房门，展开被子躺了进去。这房间窄小，月亮是唯一的光源。他侧身躺着，知道萧鹤行站在窗边，可是窗户上不会有他的影子。
此时良夜短，难眠愁心人。
······
来到小道观，第二天一早要先去祭拜宋径云的师父。这座道观虽然规模不大，但是也历经多代观主，坟茔离道观不远，宋径云带了鲜花果品去，鲜花是早上现摘的，先仔仔细细给老观主扫墓，再把贡品摆上。
小道观已经处于栗山最高处，有一览众山小之势。顺着坟茔看过去，正对着辽远的群峰。这是个好地方，最适合修道。
大家一起祭拜过老观主，宋径云留下来打理坟茔，还有历代观主的墓需要祭扫，元卜跟着柳上归去找圣泉。要说圣泉，这大山里很多泉眼，都没开发过，宋径云没听说过有圣泉，所以他去不去都一样。
元卜带了个小型供电箱，一早把大家的手机电都充满了。这会儿他操控着无人机在山里飞，仔仔细细翻找了半天，确定了八处泉眼。柳上归跟他站在山顶画好路线，决定由远到近。
萧鹤行提醒道：“樟子接触了圣泉水会变透明，可以以此来鉴别。”
柳上归背着登山包，把黑色冲锋衣的拉链拉到顶，举起镰刀往前指：“出发。”
草上的露水被扫去，荒野又被劈出一条路。第一口泉距离最远，到达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简单地吃了些面包就算午饭，元卜一屁股坐在草地上，看着比澡盆大不了多少的泉眼，猛地闷了两口矿泉水。
柳上归出门在外也不会随地乱坐，他取了些泉水倒进玻璃罐里，对着太阳观察樟子的变化，十分钟过去了，没有任何变化。
“不是这个。”他收起玻璃罐，看了看远处杂乱的树林，又研究了一下地图，低头对元卜说，“离这里不远还有一口泉眼，我过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
“我陪你一起。”元卜爬起来背自己的背包，这荒山野岭的，他可不能把老大弄丢了。
“嗯。”
柳上归照着地图往前走，渐渐入了树林。地图显示这里是半山腰，可怎么平坦得跟山坳一样？他腿长，一会儿把元卜落在后面了。前面全是没过胸口的野草，他只注意着前方，没低头看脚下，一脚踏空坠了下去——
“老大！”元卜落在后面几步，眼睁睁看着他掉进地洞，整个人往前一扑，可惜连柳上归的衣角都没拉住。
意外发生得太突然，柳上归都来不及反应身体已经呼呼地往下坠，在快速掉落的瞬间他看清了这个洞，周边全是石壁，掉到底摔不死也会半残，几乎是出于本能地，他喊了萧鹤行的名字。在即将坠地之时，腰被揽住，他撞在了一个坚实的怀抱里。
平安落地，脚下是乱七八糟的碎石，站都站不稳。萧鹤行扶着他，一手握着他的手臂没有放开，“吓到没有？”
“还好，我知道你在。”他仰头打量洞顶，这个洞很深，估摸着有二十多米，上面的荒草快把洞口盖完了，所以他才会掉下来。水从凹凸不平的洞壁滴落下来，洞底一片潮湿。
“这么放心我，若是我不在呢？”萧鹤行揶揄道，他很喜欢柳上归这种本能地信任。
柳上归站在石头上，几乎与他平视，“你会不在吗？”
萧鹤行噎住，自己还真是被他拿捏得死死的，“不会，我会一直在。”
“老大，你还活着吗？”洞顶上面，元卜哭得好大声，洞里全是回音。
刚刚魂都快吓掉了，差点忘记元卜在上面，柳上归朝洞顶喊，“我没事，你在上面等我！”
过了一会儿，元卜大声回答：“好！”
洞里又是一串回音，柳上归捂着耳朵，脚下踩的石头一滑，害得他直接滑到萧鹤行身上。萧鹤行搂着他，鼻尖蹭着他的耳朵，低低在他耳边笑：“这洞里就你跟我，你突然投怀送抱，是要对我做什么呢，嗯？”
柳上归推开他，找了一块稳一点的石头站好，也用不正经的语气回他：“你就当我刚才报了你的救命之恩。”
萧鹤行可不干，“你柳上归的命哪有这么不值钱，抱一下就算报恩了。”
“你少来，”柳上归看到后边的石壁上悬着一条比手臂还粗的铁锁链，锁链是从洞的一半处开始穿凿，一直垂到洞底。上面锈迹斑斑，不知道挂了多少年了，“这里原来锁了大东西，可惜已经跑了。”
萧鹤行扫了一眼铁链，说：“圣泉应该就在附近。”
“你怎么知道？”
“凭这条锁链，”萧鹤行用下巴指了指链子，“圣泉之所以能拥有一个圣字，就透露出它的不同寻常。要么周边有奇花异草，要么有凶兽镇守。凶兽逃脱，圣泉也就跟着没落，再也无人得知。”
柳上归恍然大悟，夸赞道：“很有道理，那我们快上去吧。”
萧鹤行瞥了他一眼，傲娇地伸出一条手臂，示意他自己过来。柳上归无奈地吹了吹自己额前的碎发，主动过去拉他的手。萧鹤行一把搂过他的腰，带着人纵身飞了上去。
元卜被吓了一跳，指着萧鹤行结巴半晌，他差点忘了，老大身边是有“护身符”的，害他白惊吓一场。
果然被萧鹤行说中了，没走出两百米就有一眼活泉，堪堪卡在两块布满青苔的生根巨石中间，其中一块石头上面还长着一棵小叶榕树，将泉眼都盖住了。
柳上归取水倒进玻璃罐里，泉水明净透彻，里面的樟子也慢慢地吸纳泉水变得通透饱满起来。
“没想到这么幸运，第一天就被我们找到了。”柳上归晃了晃罐子，笑容比阳光还耀眼。
萧鹤行被他晃了一下，叮嘱道：“赶紧服下去。”
“直接这么喝下去？”
“对。”
柳上归捧着玻璃罐喝了两口，水凉丝丝的带有一股樟木香。一口气倒进嘴里，有一团像果冻一样软乎乎的东西被他吞了下去。没一会儿他就觉得胃里暖洋洋的，接着感觉暖意开始往全身经络游走，整个人都很舒服。
元卜冒着星星眼，期待地问：“老大，感觉怎么样？”
“感觉非常好，爬山的疲惫都消失了。”柳上归伸展了一下手脚，活力满满，神清气爽，周大摊主这售后质量上乘。他从包里取了一个水瓶，将圣泉水灌满，“带一些回去，也许还有用。”
“对了，”他装好水瓶，问萧鹤行，“圣泉的水只对樟子有用吗，平时喝有没有好处？”
萧鹤行看了一眼还在咕咕往外冒的泉水，说：“普通人喝了只会觉得甘甜可口，只有在特定时候才有作用。比如浇灌神树、做药引，用圣泉水效果就很好。”
出门时晴空万里，刚回到小道观，暴雨突至，连绵群山都拦在雨幕之外，站在山门处就能一览全景。元卜回到道观就累得摊在床上，宋径云已经把道观里里外外都打理了一遍，这会儿得了空闲，搬出自己的茶具邀柳上归和萧鹤行在山门的竹亭里煮茶赏雨。
竹亭是茅草盖的，暴雨打在上面又顺着茅草滴落成线。山林苍翠，唰唰的雨声十分解压。茶叶是宋径云以前自己种的，留到现在已经算陈茶了，但是味道很不错。
柳上归饮了一杯，靠在竹椅里闭着眼听雨。在这群山之巅，远离尘俗之地待着，他理解了第一代小道观的观主为什么要选址在栗山了，这里过的真是神仙一般的日子，虽然什么都得自己动手，但这不失为一种修行。
柳上归：抱恩
萧鹤行：抱一次怎么够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你就当我刚才报了你的救命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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