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海当年为什么从不当面逼迫她？因为他在背后早已做尽了逼迫之事。
他只是比那些敢当面来威胁她的蠢蛋们聪明一些，知道背后捅刀子，而且知道拿别人当枪使。
庞扁总算明白了姜海的意思，立马点头哈腰：“是是是，是我没有眼力见儿了，该打该打。”
说完，庞扁那肥硕的身子竟灵活地从茶室蹿了出去，很快又拿着一个卷宗，一阵风似的蹿回了茶室。
甚至身后还带着一个熟悉的面孔。
在那阵鼓声之后，梁日的意识彻底陷入了一片混沌中。
庞扁将他带回茶室后，全场反应最大的，其实是纪叶停。
但他尽量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只是无声地将宽大袖袍下的手收紧了。
可彼时这种状态下的傅灵筠对所有情绪都十分敏感，况且纪叶停又站在她身后离她极近。
她扭头看了纪叶停一眼，想起了在色业司的榕树旁时问他知不知道自己的死因，他说，不清楚。
他在害怕什么？
姜海仍然顶着乔竹的脸，做着那令人作呕的看戏表情。
魂狱皆传傅大灵师死后，记忆与功力皆失。
初现身时，姜海本来是不信的。
因为傅灵筠身上散发的威压实在是太过明显，明显到任何的生魂或死魂都无法忽视。
那是她做渡灵师多年无法掩藏的气质。
姜海认为，失忆的人，是不可能在不清楚自己身份、实力的情况下，与从前散发出一模一样的气场的。
即便傅灵筠被龙骨的力量弹开，姜海心中其实也仍然保持着一份对她的忌惮。
直到梁日出现。
傅灵筠如果知道一切，这虺妖怎么会如此紧张？
那年在苍林他就对这死丫头那般维护，这会儿更是死皮赖脸地追到了魂狱来，他那点儿小心思谁还看不出来？
也是托了龙骨的福，他才能知道自己当年到底是被谁弄死的。
明明都已经胜券在握了，却被那突如其来的浊气给弄死了。
可是连命运都在帮他，刚断气成为生魂的他，竟在一片污浊中摸到了那块龙骨。
同为渡灵师他自然知道，龙骨这样的至阳之物是不可能带进魂司的。
奈何自己命好，竟有人早早在那龙骨打碎，并且下了阎灵咒，将龙骨的灵气堪堪盖住了许多。
于是他在被判官带走之前，悄悄藏了一块儿带着，这才有了如今的好日子。
毕竟即便是被阎灵咒限制了的龙骨，威力也仍然不可小觑。
况且阎灵咒主要遮盖的本就是灵气，而非功力。
姜海笑眯眯的瞄着纪叶停，说不定这次，能把这杀仇也给报了呢。
庞扁将拿回来的案卷展开，当着傅灵筠与纪叶停的面念了起来：
“梁日，男，生于令安六年，生于令州，死于令安三十八年……”
傅灵筠不耐烦地打断他：“说重点，死因，生前有何功过。”
虽然姜海的眼神让她的拳头十分想落在他脸上，但她却是急需直到梁日的死因。
“哦哦哦。”庞扁连连答应，又在卷宗上找了半天，才找到对应的东西，答道：“死于污浊侵染。”
这句话竟将此时心智与生前无异的傅灵筠砸懵了，几乎快要听不懂那话里的意思。
她猛地看向梁日那张青白消瘦的脸。
死于污浊侵染？梁日怎会死于污浊侵染？
急速爆发的情绪将傅灵筠又拉回到了一些零碎的回忆中，她揉了揉太阳穴，仔细整理起来。
梁日生前是她见过最勤奋刻苦的人……
世人皆知渡灵师死后可沐功德，享福禄，但也都知道，渡灵之路向来是极为痛苦的。
所以即便知道好处，也并不是大部分人都会选择这条路。
毕竟死后的好处是不确定的，可渡灵师活着就要受罪却是实打实的。
也从未有哪个渡灵师死后托梦告诉活着的人：“我真的享福禄了。”
那些怨气极深、不愿离开的生魂，是渡灵师牺牲自己的身体，吸收了他们所有的怨怼、不甘，才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奔往魂司或魂狱，成为死魂。
而渡灵师需要自己暗自消化他们的苦果，其间痛苦，非渡灵师本人，不可感同身受。
所以许多人在成为渡灵师后会半途而废。
也因此，渡灵师在人间是十分受人尊敬的，行渡多年的大灵师也大都被尊称一声“大人”。
可谁都有可能半途而废，唯独梁日不会。
即便是接连吸收了十个生魂的污浊，他也从未在任何人面前展现出过负面情绪。
污浊浸染会在什么情况下出现？
会在渡灵师偷懒或因为其他原因，吸入污浊过多却连日不进行净化时才会出现。
因为人的身体无法承受过多的污浊。
姜海在此时悠悠开口问道：“看得出来傅大人心中疑惑颇多呀。”他仔细欣赏着傅灵筠的表情，“想知道原因的话，不如问问我？”
傅灵筠冷笑：“问你？你有这么好心？”
“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我是个遵守规则的人。”他倒是十分有自知之明，“不如与我玩一场游戏，若是赢了，只要傅大人想知道的，我自然会告诉。”
眼下暂时没有其他突破口的傅灵筠只能暂时按兵不动，看看他想干嘛：“怎么玩？”
姜海走近傅灵筠，与她平视：“不必紧张。我想傅大人应当是不喜欢赌博的，我也不喜欢强人所难。”
的确，生前状态的傅灵筠，因为能力的短暂恢复，不会受到贪业司这股奇怪的影响。
眼下情势又十分紧急，她哪里能有心情与姜海慢慢赌。
姜海继续道：“我也知道傅大人赶时间，所以只是一个很快便会结束的小游戏。如果我赢了，傅大人屈尊与我做个假夫妻。”
他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咬牙切齿的纪叶停，继续道，“放心，我对你没兴趣，只需让庞扁做个记录呈上魂司便可，我要的，是你的功德。”
傅灵筠闻言却笑了：“我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这么离谱的谣言你竟然也信？
若是功德当真以这种方式获得，你们也不用费劲的做什么渡灵师了，直接去找那生来便福禄深厚的人成亲不就好了？”
姜海却是油盐不进：“我不知这是不是谣言，总要亲自试试才知道。”
既已至此，傅灵筠自然懒得跟他废口舌：“你想怎么玩？”
“找到我。”姜海略微歪头：“应该也算是捉迷藏？”
“时间？范围？”
姜海佩服她的反应力：“一炷香为限，范围是除了一楼赌场之外所有的地方。”
傅灵筠张口便要应下，却被纪叶停轻轻拉住了衣袖。
他一脸担忧地对傅灵筠摇了摇头：“不要……”
傅灵筠莫名从他的神色中看出了一些懊悔和楚楚可怜，却并未被影响：“我不和他玩，你会告诉我吗？”
纪叶停的声音都滞涩了起来：“我可以。”
傅灵筠却摇头：“我不信了。”她眨了眨眼睛，“在我这里，机会只有一次，最开始不说实话的人，之后我也不会相信。”
纪叶停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快停止了，看着傅灵筠的眼睛里带着些不可置信。
他不是不愿意傅灵筠想起这些，毕竟傅灵筠早晚会想起来。
他也从未觉得自己当年做错了，直至近日他也觉得那些人确实该死。
只是……他不想从自己的口中告诉她这些。
要他怎么说？难道要他去跟傅灵筠说：“你的师兄师弟们其实都是混蛋，联合起来把你逼死了，而我为你杀了他们报仇雪恨！”
纪叶停觉得，等她自己循序渐进地慢慢想起来，会不会更好，受到的冲击会不会更小？
他那时拒绝回答，本意也只是计划着利用自己，让傅灵筠在一次次的记忆闪回中逐渐想起过去来，而不是打算瞒着她。
一旁看戏的姜海简直像拍案叫绝，但不想破坏了这美丽的场景。
傅灵筠将目光从纪叶停那一脸痛惜的神色上移开：“本就是你执意要跟着我，若是觉得不值，现在走还来得及。”
纪叶停自嘲地笑了笑：“的确，从一开始就是我执意要跟着你，既然你不肯信我，自此分道扬镳吧，也不算晚。”
“请。”傅灵筠淡淡道。
纪叶停被她神色刺痛，攥紧了拳头，狠狠地看了姜海一眼。
姜海有龙骨在手，哪会怕他，唯恐天下不乱地拱火：“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你还不肯走啊，够衷心的，我都有点羡慕傅大人了。”
纪叶停不愿再呆在这方空间里，一个闪身便离开了此间茶室。
而傅灵筠在他走后，毫无留恋地与姜海继续提起正事：“什么时候开始？”
姜海夸张地捂了一下胸口：“傅大人可真是铁石心肠，人家好歹是真心实意喜欢你呢。”
“那重要吗？我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你心里清楚，我心里也清楚吧。”她不耐道：“别耽误我时间。”
姜海摊手：“好吧，我也无意过问傅大人的私事。那我们就，开始吧。”
他昭告游戏开始后，乔竹的身子便一软，头朝下向地上摔去。
傅灵筠赶忙上前接住，将她轻轻放在刚才庞扁坐的躺椅上。
短暂的觉醒状态下她仍记得未觉醒时发生的事，乔竹对她一路照顾虽然另有缘由，却是实打实的好心。
两人无亲无故，傅灵筠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无论如何她不会波及到乔竹。
今天出了一趟门结果东西掉在外面了，都到家了又急匆匆出去拿QAQ（碎碎念in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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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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