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今回到家,曾余香正从冰箱里拿了一块瘦肉出来,打算煮晚饭。
“别动!”岑今几步蹿进小厨房,一把从她手上抢过肉,“曾余香女士,我再次郑重地警告你啊,以后有我在家,你不准踏入厨房半步。”
老太太还想坚持:“我没事,你上一天班累了……”
“歇着,歇着,一边呆着去。”岑今放下肉,不由分说地从外婆身上抢走围裙,“添什么乱啊,这厨房这么小,赶紧出去。”
曾余香抢不过自己的孙女,只能不情不愿地退到厨房门边。
岑今:“想煮什么?”
“雪菜肉丝面。天冷,吃点热的暖和一点。”
“行。”
岑今拿了砧板和菜刀,开始切肉丝。
“香奶奶你是站着能减肥还是咋的,非得杵这儿挡我光线?”
曾余香:“我陪你说说话。”
“以后有的是机会。”
曾余香沉默下来。
岑今握着菜刀的手一顿,祖孙二人想到了同一件事。
这件事不宜触碰,一碰都是血。
岑今低着头,将肉块先切成片,状似不经意的岔开话题。
“上完这个星期,就可以回家了。”
“好。我先把东西收拾收拾。”
“你别动,我来。怎么收拾,我比你清楚。”
曾余香默了默,没再坚持。
“那也行。”
岑今:“老家那边,我让人把院子收拾了。回去我们赶紧买点年货,今年在老家过个像样的年。”
“好。”
肉切好片,开始切丝。
“等过完年,开了春,我在院子里再种点花,或者种点葱啊蒜啊什么的。”
曾余香微微笑:“再种棵葡萄,下面放个石桌石凳,以后夏天可以边吃葡萄边乘凉。”
“好。”岑今笑容满面的应着,“吃不完的葡萄可以酿酒。”
“你会吗?”
岑今握着菜刀的手一挥,带起一片冷光。
“不会可以学啊,我这么聪明。”
曾余香又笑了,眼角微弯,眼尾的皱纹更深了。
“那我等着喝葡萄酒。”
岑今哈哈笑。
大概很多国人心中都有这样一幅田园牧歌,就这么说着说着,竟然让岑今对未来有了一丝憧憬。
虽然两人都很清楚,大概等不到这个夏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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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临睡前刷手机,发现阚海楼给她发了条小视频。
就是今晚在地铁上的事,岑今看到自己掰着手指在笑,挺嚣张的。
怎么传出去的?
大型社死现场啊。
岑今当即一个电话打过去。
“哪儿看到的?”都快要离开北城了,还让她这样社死一次?
“网上看到的。现在这种网络时代,没给你整上热搜,都算是尊重你**了。不过我说,你胆子挺肥啊。”
岑今汗颜。
“纯属虚张声势,真的。”
手机里有录像是假的,说要揍人也是唬人的,她不过是想着在地铁上动手动脚的人其实一般都是怂货,未必真敢动手,加上那么挤,哪有地方给他们打架,才先声夺人,先从气势上压住对方。
阚海楼笑得可猖狂了:“过份谦虚等于骄傲,一中岑女侠,风采不减当年啊。”
岑今自嘲的笑:“被人揍得鼻青脸肿满地找牙的岑女侠吗?”
阚海楼毫无同情心:“不用妄自菲薄,她们三个不也被你揍成了猪头,上次她们仨提起你,都是一个大写的‘服’字。”
岑今懒得陪着他满嘴跑火车,无奈道:“行吧,你都看到了,估计我公司那里也逃不掉。明天你说我是戴口罩,还是套丝袜比较好?”
阚海楼哈哈大笑,忽地笑声一停,一本正经的:“何之洲回来了,向我打听你。”
岑今脸上笑容一僵。
“你还想找死吗?”
阚海楼急急分辩:“不是,你别误会,我不可能同样的错误犯两次。”
两人小学同桌,初中同班,高中同校,大学是左右邻居,后来出来找工作,两人一样的不怕死,进了同一家公司做同事,没少一起熬最久的夜,革命友谊十分之深厚。
可是大一时何之洲打听岑今的消息,阚海楼一时大意,差点儿把两人十几年的交情给搭进去。
岑今脸色稍缓。
阚海楼:“不过我觉得,他要真不计较后果找你,问别人肯定也能问到。既然问到我这里,我猜他还是想征求你的同意。未来……”
岑今靠到床头,抱紧被头,冷笑:“他这是过不了这个坎了是吧?这么好几年了,还要寻着我揍一顿?”
这话就冤枉人了。
阚海楼说:“当初那事,不是他的主意,你不能怪到他身上。”
“那也是他的人,他没管好。妹妹认了一大堆,就是为了在这方面派上用场是吧?”
阚海楼没话说了。
“未来,你不用这么偏激。”
“我已经很佛系了。”岑今揉了太阳穴,“行了,你加你的班,挣你的钱吧,我睡了。既然你说他大概是想征求我的意见,我的意见就是‘不同意’。我跟何之洲这个人,早没任何关系了。”
不是,是本来就没什么关系。
外婆在隔壁咳嗽,岑今也不理阚海楼怎么想,飞快挂了电话跑过去。
曾余香疼醒了,额头上都是冷汗。
岑今忙倒了水,扶着她喂了药片。
她坐在床头,把外婆揽在怀中,又一点点的将被角掖得严严实实。
“好点了吗?”
“嗯。”
其实应该还没缓过去,只是怕她担心。岑今不忍心戳破,只一下下抚摸着外婆的后背。
夜深人静,床头灯笼出一小片昏黄的暖光。
曾余香的喘息声渐渐平复。
“未未,你别总是钻牛角尖。”
岑今敛着眉目,手还一下下抚摸着。
“我没有。”
“刚极易折,人生不可能没有一点点妥协。”
岑今咬了下嘴唇,声音轻轻的:“我已经很佛系了。”
曾余香听不懂“佛系”两个字的意思,喘息了几口气,又说:“我知道你心里过不去,可是外婆说过,没有人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最重要的,是把现在的生活过好就行了,你不记得吗?”
岑今垂着头,温声笑道:“曾老师,您这是职业病又犯了吗?要不要我给您搬个讲台,再整块黑板?”
曾余香摇了摇头。
“你别总跟我贫,岔开话题。外婆的时间,不多了。你这样,怎么让我放心……”她握住岑今放在被头上的手,“未未,你二十五,马上二十六了,可以找男朋友了。你有人可以相互照顾,我就是死,也安心了。”
终于还是说到这个话题。
死亡,还有,男友?
岑今忽然想到裤兜里那张名片。
假如说还能寻找到最后一线生机的话,霍清池可能是她最后的希望。
不过是一年的时间,还不用陪.睡,假如霍清池能找到人救外婆的命,她就算陪他睡十年又何妨?
曾余香睡着后,岑今趿拉着拖鞋,飞快跑进浴室,从脏衣篮中找到换下的那条裤子。
名片倒并不花俏,长汇logo水印上,只简单的写着霍清池的名字以及他的手机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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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清池当晚先去了趟医院看霍远承,因为景云溪的事,爷孙俩再次不欢而散。后面,霍清池应邀来到“蓝调”。
裴应许已经在里面等他,包厢里,还有一个眼熟的男人。
裴应许给两人作了介绍。霍清池对这个叫盛时的男人有印象,前几个月,盛时那场“弑父夺权”的传闻霍清池有所耳闻,至于真相如何,至少霍清池并不太相信某些媒体的猜测。
刚打完招呼,手机响,一个陌生的号码。
霍清池有心不接,可是那人挺固执,一直不肯挂断。
在快要自动挂断前,霍清池接了。
“霍先生,我是岑今。您今天上午说的,还算数吗?”
霍清池滑动轮椅,来到房间角落,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一种了然于胸的笑。
“算数。”他说。他已经做好了对方狮子大开口的准备。
“那好。”岑今说,“薪水我可以不要,因为后面这段时间,我打算专心陪我外婆和考公,本来就不会有薪水。”
霍清池不自觉皱眉。
这是……欲擒故纵?
他不怕对方贪,却害怕对方有心机,自作聪明。
默了默,他说:“这点钱不算什么。”
“不是,该我的,一分不能少,不该我的,一毛我也不能多要。”
岑今的语气冷冰冰的,听不出情绪,这不利于霍清池更仔细的观察对方,于是他说:“明天到公司再说吧。”
“不用这么麻烦,电话里说一下,您能答应,我就答应,要不然,您另请高明。”岑今语速很快,干脆利索,这一点,也完全不像一向温柔的景云溪,“我有三个条件。第一,我外婆病了,肺癌晚期,医生说应该只有半年的时间,霍先生您人脉广,或许可以找到妙手回春之人。”
霍清池没想到第一个条件是这个,隔了几秒,忽然记起岑今说过“老人家身体不好”的话。
岑今应该是看上了他的资源。
这不是坏事,她想有所得,自然不能吝啬于舍。
“可以。不过岑小姐,我丑话说在前面,没有人能真正的起死回生。如果老人家最终依然不治,希望你能遵守承诺。”
看不到岑今的表情,只是这一次,她停了好久才开口。
“我明白,生死有命。”她不再像刚才那样气势夺人,声音压得很低,很沉,在电话里,霍清池都能听到她语气里的低落,“你尽力了就行,我自然也会遵守诺言。”
霍清池无视她的低落,出于本能,他十分敏锐地抠住一个字眼:“什么叫‘尽力’?你对‘尽力’的标准是什么?岑小姐,会不会哪怕我尽力了,因为没达到你心中‘尽力’的标准,依然让你理直气壮的违约?”
呃,好像男主是挺渣的……
不过没关系,女主很清醒啊,以后有狗男人后悔的时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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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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