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
铺天盖地的浓色血液如同在清水中注入的墨汁般，团絮状席卷扩散开来，一瞬间将视野弄得一片浑浊，水压似乎又有增加。
白少锋感觉到覆盖在自己身周的灵能保护罩在巨型海星的剧毒血液腐蚀下被层层削弱，从一个坚固的外罩，逐步变成了单薄的能量膜。
但他并没有放弃，始终咬牙保持灵能的输出，既然冲击力变得更强，那他输出的能量也要加强！
单身三十年储备的灵能，用到现在还绰绰有余！
谁来也不怕！
即使海底的情况越来越凶险，白少锋依然在用这些乐观的想法为自己鼓劲，因为他知道，心态一垮，灵能就将变得不够稳定，这一战必败！
他可是学弟的坚强后盾，哪怕谢淼心态垮了，他都不能垮！
而且他知道学弟的心态是绝对不可能垮的，谢淼原本在执行部门里可是相当于特种兵的存在，用心如磐石来形容他都算是谦虚的了，他可是白少锋的榜样！
没错，就是榜样。
“加油！学弟！”白少锋憋着一口气，朝那团难以辨认的激斗中的水涡大喊，“我相信你一定会赢的！”
水下传声不知道能有几分传递出去，不过白少锋观察到，在他喊出这句话后，又过了一段时间，不断鼓荡着的团絮又变浓稠了些许。
有更多的海星血液涌了过来，因剧痛而不断挥舞着的触腕拍击出了更多的水流，如狂风肆虐，卷起一叶扁舟般的潜艇，要将它拍向无边黑暗的海底深处。
白少锋估算了下自己还剩下的灵能，因缺氧而微微发热的脑袋豁然冒出个念头，这个念头相当的冒险，就像一枚投入深海的炸-弹，一个不慎，就有可能在海底造成天翻地覆的震荡！
随即白少锋笑了一下。
现在他们可不就是在深海之下吗？
他和谢淼对于深海而言，可不就是比炸-弹的威力还要猛烈？
白少锋轻咳，在海底拿海洋来打比方好像有哪里不太对，他应该选个陆地或者天空作为参照对象，应该拿导弹或者气象武器来比喻的。
不过这也没什么，反正他也是比方给自己听的，又不强求别人能够理解。
而且这个念头实在疯狂，他都不确定谢淼会不会答应。
异能者的精神测评分数通常不会很高，能上80分的都算是情绪特别稳定的类型了，而一般情绪稳定的异能者，觉醒的异能级别都不高。
就好比白少锋曾经那位预言异能的前辈，预言本身的攻击性并不强，所以异能级别仅仅是D，不说出去，没人能看出来这个普普通通的人类是个异能者。
但谢淼是个例外。
白少锋每次想起谢淼评分高达89，都是一阵难以置信，完全想不通他怎么能达到这么高的分数。
白少锋不知道灵能者是否有类似的评估档案，虽然他没听说过，但他觉得应该也是有的。
不过相比之下，灵能者的精神状态要正常得多，除非是本身就有精神方面疾病的人。
白少锋勾了勾嘴角，在其他人眼里，他大概也属于这类灵能者吧，只是他刚才那个念头要是被上司得知，精神评定绝对会给他打个差评。
李主任肯定没想到，看着那样老实本分又平平无奇的灵能者下属，会冒出如此疯狂的念头。
不知道学弟得知自己的想法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白少锋维持着唇边的笑意，将自己的念头拧成一束，用灵能裹起，随着海底暗流一并涌向了正在与巨型海星激烈搏斗的谢淼。
谢淼听见耳畔响起清晰的清脆嗓音，动作一滞，一个大招差点打滑，胸口顿时被海星的一条触腕打了个正着，血腥气急剧上涌，五脏六腑都感受到了疼痛。
“……别乱来。”
谢淼压抑着血腥气回答。
那声音透着几分跃跃欲试：“你不反对，那我就试试了。”
白少锋存了那么多的灵能，从业这么多年来都没有使用过，量变早就导致了质变，他自己知道这些变化，却从来没有实践过。
即便是在梦场经历的这几长梦里，他用的也是纯灵能，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展示灵能变化后的技能。
其实他也是会的。
只是用出来多少会有些不好意思。
所以从不在人前展示。
如果是谢淼的话，一开始白少锋还是不敢，但后来渐渐跟学弟熟悉以后，他相信学弟的人品，不会拿这个出去到处乱说。
所以，在谢淼面前展示就没关系。
而且眼下的机会得天独厚，整个海底都是一片昏暗，海星的血液还充斥着这一带的海域，即便是潜艇里的人拿仪器观测，也看不出什么来。
白少锋放下心来，心念急转，开始释放更多的灵能。
他的身体，也在慢慢变得透明、单薄，像是变成了一张纸。
——人体灵能化。
这是白少锋给他的灵能质变后掌握的技能所取的名字。
他整个人，不但都是灵能的容器，而且还能变成纯粹的灵能。
他分出一部分灵能凝聚成一条绳索，捆在一块海底礁石上，用来固定和保护潜艇；剩下的所有灵能，包括他自己，则像一张纸片、一件衣服般，轻飘飘地荡到了谢淼的身边，然后柔柔地将他包裹在自己里面。
谢淼没有任何反抗的动作，他把白少锋“穿”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对两人来说都是。
白少锋借着谢淼的站位和动作，能够看清眼前的巨型海星，那张牙舞爪的威慑力给人泰山压顶的感觉，让他不禁将谢淼裹紧了几分。
谢淼呼吸一滞，却没有提醒白少锋将他裹得太紧，他只当自己是穿了一件会呼吸的紧身衣，白少锋的喘息声和心跳声都近在耳边，源源不断的灵能直接被灌入自己的丹田，就好比是白少锋长在了他身上一样。
很要命。
谢淼喉头上下一滚，手上动作更为狠戾。平时作战从来都是游刃有余，讲求战术与技巧配合的人，此刻却像是毫无章法地猛攻，恨不得化身橡皮擦，一下攻击就擦掉怪物的一片，只为了能尽快抹除掉这碍眼的事物。
白少锋发现谢淼的动作比之前更凶，他还以为是自己的办法奏效，让谢淼能够毫无顾忌地释放异能，不由有些开心。
他不敢大喊大叫去干扰谢淼，只好尽职尽责地扒在谢淼的身上，紧紧地缠着他，利用眼角余光观察战况。
海星的血流得越来越多，触腕也断得不剩几根，最后轰然倒下，溅起大片大片的尘埃和巨浪。
白少锋立刻延伸出自己的灵能，链接上了潜艇上裹缠着的灵能锁链，并将它勾到了谢淼的腰上，自己则依然像一件衣服似的挂在他的身上。
“海星解决了……”白少锋的声音幽幽地从谢淼的后背上传来，“希望潜艇没事，我们赶快回去看看吧！”
谢淼微微颔首，随即动作一顿。
虽然颔首的动作白少锋是看不见的，但是他能感受得到。
他在原地缓了几秒，随后拖着巨型海星的一条触腕，游向了潜艇。
潜艇受到攻击，后舱已经损毁，所有人员都集中在了中部靠前的位置，也不敢太靠前，因为那个角度同样很容易遭到抽击。
谢淼与白少锋依然是从原本出去的舱口回来的，进去时白少锋就用灵能挡住了海水的倒灌，谢淼落地时，身上还算干燥。
白少锋则从他身上退了出来，从一张纸的形态又慢慢恢复成了一个立体的人。
“呼……累死了。”
白少锋手脚都是软的，脸色也微微发白，他从没动用过这么大量的灵能，而且还是头次使用人体灵能化的技巧，仿佛身体被抽空。
谢淼盯着他看了片刻，嘴唇抿成一条线，然后耳朵微动，捕捉到了什么动静，立刻将白少锋揽入自己的怀里。
身后不仅有脚步声，还有人说话的声音，应该是科研团队发现他们已经回来，想要立刻过来与他们会合。
只言片语中提到了他们两个的名字，在担心他们的安全。
“嗯？”白少锋疑惑抬头，对谢淼的动作有些不解。
谢淼低声道：“学长……你衣服呢？”
“好像……同化身体的时候把衣服也同化了。”白少锋想要抬起胳膊挠挠头，却没能抬起来，因为谢淼的胳膊箍得很紧。
随后，谢淼将那条海星触腕用异能分解重组，弄出一套衣服披在了白少锋的身上。
白少锋眨了眨眼，脑袋上仿佛有个问号：“这条触腕……不是你带回来给教授他们研究的？”
这可是目前为止发现的最大的海星了，虽然是在梦里见到的，但这么具有研究价值的东西，拿给他做衣服，合适吗？
谢淼微微低头，与白少锋四目相对，眸光坚定。
好吧，在学弟看来，不穿衣服比研究还要重要。
白少锋只好接着谢淼的遮挡，手脚麻利地套上了谢淼给他制作的这套衣服。
学弟可真贴心，连内裤都帮他弄出来了，尺码都是合适的。
那外套甚至还有拉链，他真的，我哭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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