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长清,作为天界太子,身份显赫,清冷高贵,却有个出了名的死对头——
魔族少主夜无尽。
二人结怨已久,渊源无从考究。
天界里的吃瓜神仙群众,如今只知道,这夜无尽看他们的太子十分不顺眼,每年都要从魔界闯上天界一次,点名找太子单挑。
太子并不怵他,次次都应战。
今年也不例外。
万丈高空之上。
一墨黑一银白两道身影,时而分立天堑两边,时而猛烈缠斗。
当黑白两道影子,狠狠相撞到一起时,兵器相接的激烈火花四射,将乌云翻滚的天空牵扯得光芒大作,雷声轰隆。
过了许久,硝烟散去,打斗暂歇。
半空中,夜无尽脸上挂了彩,但他毫不在意,拭去嘴角的一抹血,好整以暇地看过去。
洛长清悬停在对面,银缎织锦的衣裳绽开了几朵鲜艳的血花,手上淌着血,顺着长剑雪白剑锋嘀嗒往下坠。
夜无尽笑呵呵地讥讽:“洛长清,看来你实力大减不如从前啊。”
洛长清戴着银质雕花面具,看不出表情,声音冰冰凉凉地道:“少尊主来得巧,孤近日受了伤,自然一时不敌。”
夜无尽嗤笑道:“你我实力相差无几,明知本少主年年今日都心情不妙,必然会来找你打上一架,发泄一通,竟还敢以受伤之态与全盛之下的本少主迎战,未免太过托大。”
洛长清习惯了他的刺言刺语,并无不快情绪,只平淡道:“就当这次让少尊主打个痛快,今日过后,孤有事务在身,下次再战便指不定何时了。”
夜无尽随口道:“你还有什么事要干,别是你这讨人厌的家伙终于想不开了,要去哪儿找死?”
洛长清淡淡掠过他一眼。
某种程度上,死对头也算误打误撞说中了真相,他接下来的重要事务的确是去“找死”。
但洛长清并不解释,只道:“无可奉告。”
锵的一声,黑色大刀入鞘,夜无尽不屑道:“爱讲不讲,跟谁稀罕似的。不过你要是真因什么事死在外边了,可得托人来给本少主送信,本少主届时一定点燃万丈鞭炮,大肆庆祝一番。”
夜无尽今年这架打完了,还诅咒了一通人家,此时神清气爽,即刻准备离开。
他可不愿在此逗留,回回看到洛长清,即使隔着面具看不见他脸,也烦得要紧。
不过临走前,夜无尽还是顺口问了句:“你何时才有空?”
洛长清看着他,平静道:“约莫两百年后。”
夜无尽“啧”了声,两百年,难道他明年心情不好时,要待在魔界对着空气无能狂怒吗?
不行,他得想个去处打发打发时间。
夜无尽兀自思量一阵,片刻后,灵光一闪,连声招呼都没打,倏地化作黑色雾气散开,离开了天界。
洛长清注视着空气中残留的星星黑点,静默不言。
许久,手上捏了个诀,将身上的污损恢复干净,随即雪白的宽袖一挥,也跟着消失在了原地。
地府便在这时迎来了天界的不速之客。
黄泉路上,一道光芒乍然闪过,戴着面具的雪衣青年出现此处。
洛长清不经意抬眼间,蓦地一愣,道:“舅舅?”
站在他前方的棕袍男子转过身,俊毅的脸庞写满温和:“阿清。”
洛长清走上前:“舅舅,你怎会到这儿来?”
男子温声道:“唯一的亲外甥要转世渡劫,舅舅哪有不来送送的道理。”
白皙纤长的手指摸上面具,摘了下来,露出一张能让天公都为之失色的绝艳容貌。
洛长清丹凤眼微弯,失笑道:“舅舅,我只在人间渡劫三世,左右不过两百年时间便回来了。”
男子佯装不高兴道:“你要渡劫,舅舅怎么可能不担心?”
又不舍地摸了摸洛长清的脑袋,仿佛他还是从前没长大的小团子,道:“何况此趟下凡,你还要历经爱别离、求不得、怨憎会,以及生老病死之苦,实在令人担忧。”
洛长清摇头浅笑,毫不在意道:“神仙岁月漫长,我只将这次渡劫当作大梦一场,未来所吃之苦再多,于我而言也不过一场噩梦,醒来即可。”
“话虽如此。”
男子话语里不掩忧虑道:“其他的劫数便罢,偏偏你命数里有个情劫,此劫看似容易,但渡劫之人若是在人间时执念太深,种下心魔,哪怕日后渡劫成功、晋升神阶,也有可能走火入魔,功亏一篑。”
洛长清宽慰道:“舅舅放心,此劫我早已有应付之法。”
男子诧异:“何解?”
洛长清道:“数月前,我以奈何桥边的孟婆汤为灵感,制作出了适用于神仙的忘情水,天界里好几位失恋的神仙尝试过,效果甚是良好。”
男子这才松了口气,转而又夸道:“不愧是我们阿清,居然还能做出这等神奇的忘情水,如此一来,你的情劫便无后顾之忧了。”
“也不尽然,”洛长清细眉微蹙,“舅舅方才所言倒提醒了我一点,若我渡劫回来执念太深,恐不愿主动喝下忘情水。”
思索片刻,洛长清左手拿出半个巴掌大的玉牌。
他闭上双眼,右手双指按上太阳穴,引导一阵光晕自识海里升起,缓缓汇聚至指尖,随即眼睛睁开,将指尖的光晕注入玉牌。
青色透明的玉牌吸收了光晕,唰地暴发出耀眼白光。
所幸洛长清和男子都是隐身状态,倒没有引起附近那些亡灵的注意。
玉牌大亮过后,光芒回收,最终收束成一个泛光的白色“劫”字,浮在玉牌上面。
洛长清将玉牌和一个小瓶子递给男子。
“舅舅,这是拥有我一缕神识的渡劫命牌,当‘劫’字散去,代表我劫数已尽,届时你要立即以命牌为引,召唤我的魂魄回天界,趁我尚未恢复神识之际,让我喝下忘情水。”
男子接过渡劫命牌和忘情水瓶,好似将外甥的身家性命也握到手中,沉重点头:“好,舅舅定当不负所托。”
一番叮嘱过后,洛长清与男子简单告了别,随即变幻成另一人模样,解除隐身。
身着朴素白衣的青年脚步不紧不慢,汇聚至黄泉道路中央浩浩荡荡往前走的亡魂群中。
在奈何桥排队喝完孟婆汤后,青年朝某个方向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旋即转身投入往生台。
与此同时,人间东方,“呜哇”的脆亮声中,一名满怀父母期盼与喜爱的新生婴儿呱呱落地。
天界太子洛长清,第一世渡劫,自此开始。
十三年后。
昏暗狭冗的巷子深处,一群人围着地上的人拳打脚踢。
打人者是一群十四五岁的少年,衣着光鲜,油光满面。
被打者与他们岁数相仿,十三岁,但灰色朴素的衣裳打满了补丁,身体亦十分瘦弱。
打人的少年们边打边嬉笑,显然将这场欺凌当作一场有趣至极的游戏。
唯独地上被打的瘦弱少年蜷缩着抱头,隐忍地承受这些欺凌者给他施加的疼痛与尖骂。
“哈哈哈打人真好玩,不过他怎么不叫啊?”
“沈青玉,求饶两声听听,求饶得好听的话,我们考虑放轻点手脚。”
然而瘦弱少年,即沈青玉,紧抿着嘴唇不说话。
“哟,这么有骨气呢?”
“他能有什么骨气,单纯是皮糙肉厚,不知痛。兄弟们,给我下重手点,不用担心会打死他,这无父无母的小贱种我从小打到大都没事,骨头硬得很。”
一个肥头大耳的少年一声令下,众人顿时打得愈加起劲。
甚至有人从墙边堆叠的杂物中,啪地抽出一根手腕粗的木棍,用力敲了敲地面,也敲在了沈青玉绷紧的神经线上。
沈青玉绝望闭上眼睛。
也许,他今日真的要死在这儿了。
却无人可知,在所有人的背后,一双黑色靴子踏入了巷子里。
高大的黑衣青年冷眼睥睨那群以打人为乐的少年,素白宽大的手掌抬起,食指指尖轻轻一动。
咻——
打人者被凭空掀起,飞撞到墙壁上,再反弹着砰地重重砸到了地上。
七零八落散了一地的少年痛苦呻吟,还未来得及有动作,便听黑衣青年森冷道:“你们这群打人的,出去找个宽敞地方互打,打到所有人都比这小孩伤势重才能停。”
随着他的话语落地,霎时间,不知名的阴风漫起,拂到打人少年面前。
所有人齐齐被魇住了,沉默着爬起来,整齐划一地出去寻找地方打架。
原本热闹的巷子顷刻冷清下来,唯余被打的瘦弱少年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嘴里传出咬紧牙关的颤栗声。
沈青玉一直闭着眼,不知发生了何事,但直觉让他发现一个更为可怕的危险迫近。
察觉有人碰他胳膊,沈青玉顿时同炸了毛的猫一样弹坐起来,一点一点向后退去,缩到死胡同的角落。
沈青玉连眼睛都不敢睁开,抱着头瑟瑟发抖,哆嗦道:“别、别杀我。”
出乎意料的是,没人动他,只有一道醇厚低沉的男声,不爽道:“没要杀你,我是想扶你起来。”
这不属于打人少年中任何一个人的声音,沈青玉战战兢兢睁开眼,惶恐抬头,却不由屏住了呼吸。
一个身材十分高大的黑衣青年站在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青年长得很是英俊,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脸部线条锋利流畅,整个人看起来有种邪气四溢的狂野之美。
沈青玉平生从未见过这么好看,且好看得带有攻击性的人,自惭形秽地错开眼,看了看巷子四周,空荡荡的。
青年道:“不用看了,我已将那群坏人都赶跑了。”
沈青玉明白是他救了自己,小心翼翼道:“谢谢。”
说完想站起来,甫一动弹,牵扯到身上各处的伤口,剧痛之下,没忍住嘶了一声。
“服了,”青年小声骂道,“凡人就是麻烦。”
虽是如此说,但他还是勉强撑起耐心,道了句“别动”,随即将指尖虚虚放在沈青玉眉间。
刹那间,一股力量涌入了印堂,再顺着经脉往四肢百骸狂奔而去。
沈青玉只觉从头到脚都笼罩在一层暖意当中,那力量仿佛在给他轻轻按摩,而抚慰过的地方,疼痛也如退去的潮水一般迅速散去,煞是神奇。
青年很快收回手:“好了,你没事了。”
沈青玉发觉身上伤势痊愈,再次小声道谢。
青年高傲一点头,随即便要离开。
转身时,他手里一包糕点的甜香味飘了出来,勾得坐在地上的瘦弱少年肚子咕噜一叫。
青年顿住脚步,回头看过去:“想吃?”
沈青玉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否认道:“没、没有。”
肚子却与他唱反调,又“咕噜”了一声。
青年挑了挑眉。
沈青玉尴尬地捂住肚子。
青年也不多言,直接将油纸包起来的糕点扔进沈青玉怀里:“给你了。”
沈青玉摸着还有烫的油纸包,忍不住冲青年离去的高大背影道:“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背对着他,摆了摆手,淡漠道:“你我不过萍水相逢,我的名字你不必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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