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见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没有别的话可说,唯有轻轻地问一声: “噢,你也在这里? ”——张爱玲《爱》

我和学长的初次相遇,是在我研一上学期快结束的时候。

那时候,我还没有完全加入实验室。我的研究生导师——蒋老师已经在为我和师兄准备我们课题的实验台了。那是一个三轴的高精密运动平台。平台搬来后,为了给平台测定精度,蒋老师拜托了自己在**的老师,借来一台价值三百多万的高精度测定仪器。

那天,我上午上完课,接到了蒋老师的电话,说来帮忙测定平台的两位学长到了,喊我去一起吃饭。

其实那天我已经吃过了,但蒋老师说他请客,在蠡湖餐厅吃好的,我便毫不犹豫答应了。蒋老师说,他一个i人,面对两位学长不知该说什么,便叫我这个e人一起去。

蠡湖餐厅,是校园内一食堂对面的一个两层楼的小餐厅,里面的饭菜美味可口,当然相对食堂也会贵一点。来这里吃饭,也算小小的潇洒一回——我尤其爱吃一楼的红油鸡丁饭,真是百吃不厌。

餐厅外是小巧别致的园林设计。细长的石子路通往小小的假山,假山旁边环着人造的小水塘,上面有一座只一米多长的小石桥,山上还有一间小亭子,仅能容下两三人,同学们都很少上去,只是作为路过的一道美丽的风景。

偶然有一次,我陪一个五六岁的小妹妹玩,爬到了假山上,看到细碎的枯叶散乱的落在小亭子的地面上,地上有粉笔字大大的写着: 某某到此一游,顿觉超级有趣。字迹歪歪扭扭,幼稚可爱,应该不是大学生的“杰作”吧?

小小的亭台楼阁环着餐厅,让我们每次来这边吃饭和从这边走过,心情都不自觉的快活起来。在这么小的区域,能够营造出一种“小桥流水人家”的意境,真是了不起。

几年后,蠡湖餐厅被拆了,小桥假山也被夷平,改成了停车场。我私以为意境着实差了很多,内心深感可惜。仿佛我们所拥有的那段放松、自在的成长的时光,也随之被掩埋进深深的时光里。

我来到餐厅的时候,蒋老师和两位学长都坐定了,火锅也上了。

我礼貌的打过招呼,只觉得对面这位学长长得白净秀气,很腼腆的样子。至于另一位学长,我已记不得他的样子。

我想,倘若没有后来的故事,这么多年过去,我应该也记不清学长的样子了吧。因为有后面的缘分,之前的所有记忆就有了参考,可以把已经遗忘的细节填充起来,好像我们从没有遗忘一样。

席间,蒋老师开始八卦我们有没有对象。

另外那位学长说有女朋友了。

学长说,他还没有。

当时我并没有多想什么。因为那时候,我认为异地恋不可能长久,也坚信自己绝不会谈异地恋。而且,我自己是很粘人的人,也不适合异地恋。

下午,我又去上课。等我回来的时候,学长们已经在忙忙碌碌的测平台了,我师兄也在旁边观察着。

我们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忽然,我瞥见旁边的一个漂亮的像首饰一样的东西——那是一个高精度的镜片,便伸手想拿起来一看究竟。

一直安静忙碌的学长赶忙阻止了我,说我们的指纹会粘在镜片上,影响精度。

我心里想,你们不也拿镜片了吗?目光转移到他们的手上,才发现人家操作都带着一次性橡胶手套,于是瘪瘪嘴,不敢再说什么。

学长后来跟我说,他对我是一见钟情——而他此前从不相信一见钟情这种事。

其实,我并不觉得我当天有多漂亮。我穿的是一件浅紫色的羽绒服,自认为有点老气。可能是我黑长的头发披散在肩上,静静的不说话的话,给人一种很淑女的感觉吧。我们在一起之后,我经常戏称,学长是被我假假的淑女外表给骗了。

平台的测定不太顺利,一直到了傍晚还没有测完,我们草草的吃了晚饭,就返回实验室继续测。

测到七点多,还是没有任何进展,我感觉学长有点着急,便轻声说了一句,不着急,慢慢来。

学长后来说,当时他的确有点着急了,我本无心的一句话,倒真起了很大的作用。

我们一直测到九点多,终于圆满结束。学长们当天肯定没法回交大了,蒋老师便帮他们在学校东门订了酒店。

然后,蒋老师开车带着我和师兄一起送他们回酒店。在酒店的电梯上,学长问蒋老师要了联系方式,说之后如果有什么问题也方便沟通。然后,学长也问我要了联系方式。

送完他们,我们乘电梯下来。一出电梯门,蒋老师便问我师兄: “他问你要联系方式了吗?”

师兄摇摇头,蒋老师回身便对着我说: “他看上你了。”

我一懵,心里不太信,觉得学长跟我要联系方式理所当然,毕竟这个平台之后主要是我在用,万一有什么问题也方便请教他一下。

但学长后来总在□□上找我,我也就明白了。

我们在一起之后,学长说,其实那天原本他的导师安排了另一位同学来江大测平台,因为那位同学临时有事,才让他顶替来测的。

缘分真是妙不可言。如果那位同学没有临时有事,如果我当天课业很紧张,没有来实验室,我们便永远不会有相遇的机会了,想想也是惊险!

在我们的婚礼上,学长表白说,他当时见到我的第一眼,就喜欢上我了。当时那一整天,一直都有太多的人在身边,他都没有跟我独处的机会。在我们送他们去酒店的路上,他一直都很着急。在上电梯之前,他告诉自己,如果再不鼓起勇气问我要联系方式,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他说,人这一生有那么几个时刻,是需要勇敢一下的。他又怕直接问我要联系方式太明显了,便拿蒋老师当掩护。他说,当时也就随便记了一下蒋老师的联系方式,便赶紧问我要联系方式,说的台下哄堂大笑。

蒋老师当时也在台下——他是我们婚礼重要的嘉宾,我们爱情的见证人。

学长的这些心理活动从没跟我讲过,婚礼上,我第一次听到,还挺感动的。相较于我的懵懂无知,学长一直都是先知先觉、提前为我们考虑的那个。所以,我们的感情能够披荆斩棘、细水长流,学长功不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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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若林201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