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我前几天被公司开啦。”
说着,叼着棒棒糖的周墨斓转头看向他,嬉皮笑脸的:“所以现在是无业游民一枚,不过鄙人还有点存款,能活,所以就先这样吧,嘻嘻。”
徐渡:......
敢问这件事的“嘻”点是?
可当事人却继续扭头打游戏去了,漫不经心的,让人很难不注意到那双握着游戏手柄操作流畅,却贴满了膏药的手。
徐渡更是看得心烦,不由又是下意识眉头一皱:“手受伤就少打点游戏吧。”
真受不了,他的感觉果然没错,家里没有清洁品和厨具的人就是不会照顾自己。
可这说到底也是别人自选的活法,他多管不着,何况他们要想和谐相处就是得少说话、少管事,距离越远越好,所以他说完就进客房去了,不再去想。
时间很快到了周六。
今天一天都没下雨,是难得的好天气,徐渡一下班就找上罗嘉澍往提前订好包间的餐厅过去了。
另外两位好友名叫欧阳皓和邹缈,前者目前无业,后者自由职业,可比一周只有单休的他们早到了不少,不过,两年没见,他们再次相聚也仍旧是亲切无比,大学时关系最融洽的四名舍友相聚,可以毫无顾忌地谈天说地。
结果,谁承想,聊得正嗨呢,徐渡电话又响了,他拿起来一看,还是熟悉的那三个大字——周墨斓。
徐渡:......
他真想知道这人身上是不是装了什么雷达,一旦目标显示“正在高兴中”就实施轰炸。
徐渡走出包间,按下接听键,对方问他在哪,他说在外面吃饭。
“团建啊?”对方又问。
“不是,和朋友。”
“哇,朋友啊?”对方感叹一声,好像很惊讶,“你会怎么交朋友啊?好难想象哦。”
......,怒了。
“有事吗?”他干脆地问。没事快挂。
“没事啊,”对方漫不经心的,“就是看你没回家,问问呗,毕竟我现在也算负责照看你的长辈吧,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跟秋棠阿姨交代啊?以后有事不回家要记得和我说一声啊。”
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敢给他摆“长辈”的谱,徐渡有点不服,可对方所言不无道理,于是他也只得抿了抿嘴:“好吧。”
结果对方又问他餐馆地址,他没瞒,周墨斓就说正在附近,到时间要不要顺道接他,毕竟现在又开始下雨了。徐渡认为这个选择不无性价比,思考一会儿,答应了。周墨斓答应十点半过来接他。
饭局如期而至,徐渡让朋友们先走,他垫后结账,并打包了一份周墨斓爱吃的焦糖布丁,算作搭车的回报。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刚付完钱从店里出来,眼前就上演了冒火的一幕——
莫名其妙的,周墨斓又双叒叕和他的朋友们混到一块儿去了。
不是他小心眼,而是对方从小到大不知把他多少朋友吸引走了,就这,人还好意思稀奇他没朋友呢,尽管他也不是就此失去朋友了,但见面总会被多问一句“墨斓没跟你一起吗?”,仿佛一切都是围着周墨斓转的,关键是他就从没介绍他们认识过。
童年阴影使危机感肆意,他快步上前,结果缺心眼的欧阳皓啥也不懂,见他来了还招呼呢:
“诶,渡哥你来啦?嘿呀,你说你,有这么帅的朋友怎么都不给我们介绍一下啊?诶,墨斓哥,你这车真帅呀,酷拽了。”
“哈哈哈,”周墨斓乐了,完全没管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他,“那你要不要试驾?要是这个外观你喜欢,那内饰你肯定也感兴趣。”
“啊?”欧阳皓的眼睛一下就亮了,“真的啊?”
“当然……”
“不可以!”
“不可以!”
异口同声的不可以,使一场社交戛然而止。
徐渡看向站在身旁的邹缈——声源的另一方,对方神色讶异,估计是没想到他会开口,却没多说,只是给大伙道了个歉便上前把状况外的欧阳皓扯走了,教训着:“欧阳皓,你喝酒了想开什么车?”
“啊,”欧阳皓懵懵的,“是哦,我都忘了,不好意思啊墨斓哥,我喝酒了。”
“哈哈,没事儿的,”周墨斓摆摆手,“既然喝酒了当然就不能开了,没事儿,以后有机会再试也不迟,反正你们都是徐渡的朋友,那也就是我的朋友。”
徐渡:“……”
倒是欧阳皓兴奋极了:“嗯!墨斓哥,说实话,你不止车帅,人也老帅了,真跟那明星一样,我上回见这么帅的帅哥还是嘉澍的唔……”结果话没说完就被邹缈捂住嘴扯走了,邹缈抱怨他喝醉了嘴就没个把门的了,反手就被欧阳皓来了个熊抱。欧阳皓嘴里甚至还说着什么“那你替我把呗?反正你不就喜欢管我闲事吗?嘿嘿......”惹得罗嘉澍一阵笑,赶紧负责把邹缈和欧阳皓送回家了。
目送着好友的汽车离开,徐渡也坐上了回家的车。
他憋了一肚子气,可若是就此发作未免也太过幼稚了,所以他上车后只是安静地坐在副驾,什么也没说。
可周墨斓却上赶着倒油来了,开着车还不忘调侃他:“时间过得真快啊徐渡,你现在也是被叫‘哥’的人咯。”
他无言,觉得此话题实属无聊,毫无回答意义。
“你朋友们都很实诚啊,”身旁人却仍不停歇,“尤其那两位,太逗了。”
他看着车窗外,但也知道对方指的是谁,随口附和了句:“是吧。”
“不过,”突然,周墨斓的语气中多了几分试探性地笑意,“他们俩看起来关系似乎不太简单呢?”
“你什么意思?”他问。
“没什么意思啊,”对方漫不经心的,语气却愈发含笑,“只是觉得他们看起来不太像朋友就问问呗,所以......他们应该是‘情侣’?对吗?”
徐渡皱了皱眉。
对方在试探,他听出来了,可却仍有些不爽。
虽然周墨斓说的没错,他这俩朋友是从大一开始就不对劲了,却谁也没有捅破——主要是欧阳皓太迟钝,暧昧得堂而皇之却毫无自知之明,邹缈对欧阳皓的所作所为是何感受他无从盖棺定论,但他的第六感向来很准,可以肯定的是邹缈喜欢对方,且俩人在一起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这也是他没有选择借住朋友家的原因:罗嘉澍有伴儿了,另外两个又迟早会走到一起,他可不想掺和进别人的感情里去。
但无论他朋友们的感情状态如何,周某都不该过问吧?又不是熟人,何况他那俩朋友还都是男的,同性.感情可比异性敏感了不止十倍,周某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问了,着实毫无边界感。
惹得他忍不住怒怼:“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少打探别人的**。”
他才不会随意暴露自己朋友的情感状态。
周某倒也没恼:“好吧好吧,确实,我跟他们没关系,那我不问他们的事了,好吧?”
他不回话,气氛僵持,周墨斓却依旧倒油不止:
“不过,这么说的话,你对性少数群体的态度也算是蛮开放的哦?”
徐渡:......
对方为什么永远都不懂适可而止?感觉不到他已经很不爽了吗?
“这又关你什么事?”他说。
“问问都不行吗?”周某理直气壮的,“我和他们不认识,但我和你总算认识的吧?”
闻言,徐渡眉头不由紧蹙。
行,这么想知道,那就让你知道个够。
“只要是爱就没有边界,这是我一贯的态度,”他严词道,“并且,我还认为,性取向虽然关乎爱情,但跟交朋友一点关系都没有,怎么,你一直试探我,难道是想向我表达你对性少数群体的意见?”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但他不管对方对这个群体是什么态度,只要对方敢对他的朋友说一个不是,那就别怪他翻脸不认人了。
“不是?我哪里表现出我对性少数群体有意见了?”周某的音调突然升高了,“我有很多少数群体的朋友啊,我只是没想到你也会有,所以有点意外,好奇问问而已,你火气这么大干什么啊?”
“意外?”尽管对方句尾剑指他脾气大,但敏锐的第六感还是让徐渡捕捉到了真正的关键词,“有什么好意外的?我看起来像是冥顽不化的人吗?”他承认自己是理性派,看起来或许不太近人情,但绝不存在冥顽不化的可能。
然而,谁承想,这个话题居然换来了周墨斓更为长久的沉默。
徐渡:?好家伙,行为动机这就被他挖出来了是吧?
“什么意思?”他真要发火了,“合着你原来不是对别人有意见,是对我有意见?”
“不是,我没对你有意见啊!”周墨斓反驳得果断,“我……对你能有什么意见啊?”
语气短暂颤抖一瞬,丝毫逃不过徐渡的觉察。
他直直看向对方的眼睛:“那你在心虚什么?”
“我哪心虚了?”对方又是一驳,“你也不想想,我要是对你有意见还会来接你吗?”
徐渡没说话,汽车里更静了,气氛僵持,车窗外霓虹灯交错,穿过车中黑暗,一下下地掠过二人面庞,徐渡静谧地观察着,驾驶座上的人专注地操控着方向盘,似是理直气壮,可每当霓虹灯从对方眼前一闪而过时,眼底却又会随之闪烁出一瞬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这绝不是坦率的信号。
车里的苦橙叶香气愈发浓郁了,甚至到了让人腹热心煎的地步,徐渡不由皱了皱眉,头晕脑胀,他烦躁地打开了车窗,不再说话,也不想再和对方吵架,他不知道是什么使对方神色氤氲,可他的直觉从不会出错。
他的直觉说,这是不对的,这是不容许他继续探究下去的。
气氛一直僵持到了家里,还是周墨斓先沉不住气,伸手捏住了他手边的衣袖:
“生气了吗?”
脚步被迫暂停,徐渡回头看向对方。这是小时候经常出现的状况,总是对方先招惹的他,最后却又显得他才像是无理取闹的那一个。
可是,十一年的失联让他不知变化是从何时开始的,他居然已经比周墨斓还高了,旧景重现,视线却彻底调换了方向,微微垂目去看这双熟悉的眼睛时,他居然觉得对方试探的眼神中存在着像是泉水涌出一样的哀求。
这一定是角度造成的错觉。
徐渡挣开了对方的手指:“谈不上,”说着,烦躁愈发强烈,他将手里装着布丁的袋子塞到对方怀中,“送你的,麻烦你过来接我了。”
看着对方接过,徐渡感觉自己的喉头有些堵得慌:“我知道我性格不好,谈不上好相处,所以你对我有看法我无可厚非,但我希望你不要议论我的朋友,我会尽快找到房子搬出去的,抱歉了。”
说完,他走向了客房。
他一定要趁这股橙叶味道镌刻进记忆、让他的呼吸再也忘不掉之前,加速逃离。因为,他已经开始有了些隐隐的不祥预感。
他觉得,命运是在告诉他,如果他不选择赶快逃离,或许,一切都将覆水难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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