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儿不是我的亲子。”
谢琢的话在室内乍响,愣住的人成了谢宝琼,按谢琢话中的意思,岂不是他这些时日的推断全错。
话本害妖!!!
谢琢一见谢宝琼这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加之谢宝琼这几日的态度,怕是心中给他盖了个薄情寡义的章。
见人一时半会儿回不过神,谢琢索性捏起碟子中的最后一块杏花酥送入口中,静静等人消化完这个消息。
面粉包裹住糖浸过的杏花瓣,做成杏花的模样,本该是花蕊的地方点着几粒芝麻,入口后蜜糖的滋味在唇齿间弥漫开,透出股淡淡杏花香。
难怪片刻的功夫,一碟子杏花酥几乎全进了谢宝琼的肚子。
现下离用完饭只过了半个时辰不到,谢容璟担忧的话浮现在谢琢的心头。
他垂眼望向空掉的碟子,看来日后府上糕点的分量要缩减些了。
“哥哥,世子,不是谢大人的亲子?!”谢宝琼语速迟缓地重复了一遍谢琢的话,似乎这样能加快他接受这个消息。
谢琢已经咽下最后一口糕点,端起杯清茶抿了口解腻:“璟儿是你大伯的孩子,被过继到我名下。”
说到此,谢琢的眼中划过一抹痛色:“承袭爵位的本该是你大伯,但你大伯和你祖父在你阿娘失踪前战死,璟儿那时又还小。”
哀伤的情绪萦绕在谢琢周身,但他诉说往事时语调却又奇异的平静。
谢琢没有按照和华阳郡主的约定赶往怀阳郡的原因也在他的话中昭然揭示。
谢琢抬眼又望向谢宝琼,眼中分明没有夹杂多余的情绪,谢宝琼却无端地感受到谢琢浓烈的情感。他既无法理解这份情感,也说不出什么安慰之言。
但似乎他的存在对于谢琢就是一个极大的安慰。
谢琢抬手抚上他的脸:“小宝。”
谢宝琼一听这称呼就被烫得垂下眼,他是“墓石”而绝非什么宝物,现下误会解开,他没有什么理由继续借用谢宝琼这个身份。
石头怎么当得珍宝美玉?
谢容璟曾拉着他写过名字,送给他的书中也有字的注解——
“琼,玉色美也。”①
这名字与他算不得般配。
他小心抬眼打量谢琢,依照谢琢的性格应该不至于在他坦白之后就找人收了他吧,况且他早就同谢琢说过了不是他儿子,是谢琢自己非要把他带回家的。
刚在心中做完建设,还未开口,就听见谢琢的声音继续在耳畔响起:“小宝可是先前误会了才怨爹?还是怨爹立了你兄长为世子?”
谢琢温热的指尖划过谢宝琼的脸颊,谢宝琼的视线也顺着那抹莹白移动。
温和的嗓音不疾不徐地响起:“侯府这些东西本来就该是你兄长的,但爹攒下的家私都是小宝的。”
谢宝琼尚不知谢琢的家私到底有多少,也不懂那些东西落到旁人眼中,会多让人艳羡,只知道他不能再放任谢琢自说自话。
“谢大人。”
谢琢的瞳孔微颤,隐隐浮现一抹受伤。
谢宝琼的声音没有停顿:“我其实只是,只是同华阳郡主熟识。”一起待了十几年,当然熟识。
谢宝琼咬了下舌头,思来想去还是没有说出妖的身份,谢琢可能不会因为妖害他,但他为妖的身份传了出去说不定会不利于他查案。
“华阳郡主其实已……”
谢宝琼观察眼前的谢琢,神情和话语都不似作伪,犹豫再三,还是放出消息,既能再诈一波谢琢,又能收获一个查案的助力。
谢琢注意到谢宝琼闪烁的眼神,心中隐隐浮起一个猜测。
“华阳郡主已身死。”
惊雷伴随话语落地在脑海乍响,谢琢的眼中攀上难以置信,但随之涌来的痛苦覆盖所有情绪。
尽管对答案早有所预料,但得知真相时,依旧难以相信。
谢琢抚在谢宝琼脸上的手垂落,又在下一刻用力抓住谢琢的胳膊。
“她何时出事的?”
“十三年前……”谢宝琼说了个大致日期。
谢琢扫过谢宝琼,逐渐冷静下来的他抓住了谢宝琼话中的矛盾,谢宝琼瞧着不过十几岁的模样,户籍上的年纪也是十三岁。
这般年纪如何能与华阳郡主熟识,答案兜兜转转又只剩下了一个,谢琢只当谢宝琼认下身份,又碍于脸面不肯直面回应。
伸手将谢宝琼揽入怀中,心疼地轻抚过怀中人的发丝,若阿瑾早早离世,琼儿一人在外长这么大,不知要吃多少苦,先前再多怨怼都是应当的。
脸被迫埋入谢琢的胸膛,属于人类的温度透过衣服包裹住身体,谢宝琼眼神呆愣。
慌乱而又有力的心脏跳动声音似乎毫无阻隔,贴着谢宝琼的耳朵响起。
谢宝琼拱了下头,仰起头去瞧谢琢的侧脸,眼睫低垂,神色哀恸又夹杂谢宝琼不理解的情绪。
谢宝琼眨了下眼,原来人类难过的时候心脏是这样跳动的,好吵。
不过他挣扎的动作停下来,任谢琢将他抱在怀中,就当是这几日收留他的谢礼。
耳侧的心跳声逐渐归于平静,谢宝琼感受到抱住他的手松开,头顶响起一道声音:
“琼儿知道你阿娘的尸身如今身处何处吗?”
抱住谢宝琼的手虽松开,但谢琢显然还未松下心来,目光一瞬不移地落在前者身上。
谢宝琼当然知晓问题的答案,颔首却不答:“谢大人知道是谁人害得华阳郡主吗?”
他没指望谢琢能知晓真凶,但能帮他缩减些人选也是好的。
谢琢听完他的话后却眉头紧锁,稍显沉默。
谢宝琼的眼睛不免亮了几分,难不成谢琢真有头绪。
“误会开解,琼儿还是不愿意认我?莫不是仍有疑虑?”
一句话浇灭谢宝琼的期待,他抬眼略显郁闷地瞥了一眼谢琢,难不成妖学会的人言和人类沟通依旧会有壁垒。
抬眼间,注意到谢琢似乎有些紧张的神色,和那张君子如玉的脸,突然间灵光乍现。
谢琢想来也是要寻找凶手的,且谢琢还知晓华阳郡主的过往,若能待在谢琢身边,找到凶手想必更容易,而且他这个假冒的华阳郡主之子出现,背后的凶手还能坐住吗?
更何况为了得道,天雷都能挨得,现在只是叫一声爹而已,连块石头渣子都不会掉。
想通后,谢宝琼脸不红心不跳:“爹。”
伴随谢宝琼的话音落下,谢琢愣在原地,似乎没有料到,这么轻而易举就能听见这一声晚了十三年的称呼。
他出生名门,父母笃爱,兄长爱怜,幼年顺遂,少年得志。榜上提名后,迎娶贵女,夫妻琴瑟和鸣。
却难料世事无常,先是父兄战死,再是身怀六甲的妻子失去踪迹,母亲也在不久后郁郁而终。
短短几月,天翻地覆。
……
“琼儿乖。”谢琢的手抚过谢宝琼的眉眼,手下真切的存在让他的心充实起来。
谢宝琼的脸微微皱起来,谢家人怎么都喜欢摸他的脸。
抓住谢琢的手拉开,他引回话题:“爹,当年害了华,阿娘的人,你有头绪吗?”
谢琢收拢手心,拢住谢宝琼的两只手:“你先将你知道的与我细细说来。”
谢宝琼不疑有他,隐去部分内容转述给谢琢。
谢琢听完谢宝琼的话,垂眸思考。
室内一时只剩下窗外风吹过树梢的声音。
谢宝琼没有打扰谢琢思考,低头盯着谢琢抓着他的那只手上方的衣袖暗纹端详。
直到谢琢拉着他站起身,谢宝琼才回过神,但谢琢开口后,说的却不是他想听的消息。
“琼儿,爹让人送你回院子。”
“爹有怀疑的人吗?”谢宝琼见谢琢要推他出屋子,反手抓住方才盯着的衣袖。
谢琢面容带上丝严肃:“你阿娘的事爹会去查,此事你万不可私下插手。”
杏眸微微瞪大,谢宝琼瞳孔中透出不可思议,他和谢琢刚刚不是还在互通情报情报。
谢琢脸上的严肃不过片刻,瞥了眼拽住他的谢宝琼,终究不忍心,脸色缓和下来,语调中带上哄劝:“琼儿听话。”
方才谢琢拢住的手现在死死拽住衣袖,谢宝琼一副谢琢不说点有用的就不撒手的架势。
谢琢自然不忍心掰开谢宝琼的手,就亲自将人往蔽玉轩送。
“谢大人,我方才都已经将我知道的告诉你了,谢大人也该将怀疑之人告知我才是,谢大人素有君子之称,怎么能做些违反承诺的小人行径。”
忿忿不平的指责声在花园的小径上响起,连同称呼也变了回去,谢琢不禁怀疑谢宝琼方才只是为诓他的消息改得称呼。
但当下首要的是,开口挽回在谢宝琼口中岌岌可危的人品。
“琼儿,爹在问你前有答应,说完后会告诉你吗?”
剩下的话被堵在口中,谢宝琼回忆一番他和谢琢的对话,好像谢琢真没有答应他。
迷茫地眨了下眼,谢宝琼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踩了坑。
瞧见谢宝琼的憨态,谢琢的唇角好心情翘起。
但谢琢的笑意维持不到一瞬,就僵在嘴角。
只见方才还紧紧抓住他衣袖的谢宝琼松开手,神色淡淡道:“谢大人既不愿告知,恕我告辞。”
标注:①引用自《正字通·玉部》
谢宝琼:人心险恶:(
上榜了,明天还有更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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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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