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的潮湿味仿佛萦绕在鼻尖，宁默生觉得自己化成了一滴雨，从高空中坠落，直直砸在地上，被太阳蒸发，直到消失。
黑暗中有光照亮起，宁默生眨了眨眼，生理泪水不受控制的从眼眶流出来，眼前一片朦胧，耳边有脚步声传来，宁默生看见了眼前有一片黑影。
额上传来一抹温热，视线焦点逐渐变得清晰，宁默生动了动嘴，发不出声音，陈雨珩见状拿过水杯，把吸管喂到宁默生嘴里。
宁默生张开嘴含住，喉结滚动，苍白的唇上被水沾湿，留下一抹艳红。
宁默生咳了咳嗓子，声音小小的，“珩哥。”
陈雨珩揉了揉宁默生的头发，嗓音放的很轻，也很温柔：“嗯，默生。”
宁默生没再回话，只是看着陈雨珩，陈雨珩轻轻笑了笑，“怎么啦？”
宁默生摇了摇头，又闭上了眼，陈雨珩帮他盖好被子。
宁默生听见了很轻的关门声，是走了吗？他不知道？
宁默生觉得很低落，不是身体上的累或者疲惫，他现在感觉自己的灵魂碎掉了。
宁默生不是第一天知道，但是从来没有那刻让他这么清楚的知道他要坚持不下去了，昨天在雨里，他真的想要就这么消失，太痛苦了，他不想在做梦了，不想再回忆过去的一切了，他不想再提醒自己，自己是个没有家的人，活着实在是太累了，他好想就这么躺着，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直到自己死去。
泪水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但是宁默生毫无所知，情绪和他仿佛是两个个体，心里的阴暗没有察觉的又溜了出来。
争吵，谩骂，歇斯底里的怒火......
雨季，谎言，还有背叛......
宁默生，没有人爱你，没有人珍惜你，你就不该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宁默生，去死，去死，快去死！
握着刀的手早已鲜血直流，宁默生毫无感觉，刀剑逐渐逼近，冰冷的，严酷的寒光反射在脆弱的手腕上。
“叮铃。”小刀落地，宁默生有些神经质的来到洗手间，身体太过虚弱，宁默生磕到了地上，腿上留下一片淤青，爬起来，宁默生跌跌撞撞地来到浴室。
“刺啦。”身上的病服被撕开，宁默生有些焦躁的触摸上右肩上的纹身，不是平滑的。
宁默生扭过肩，凹凸不平的，丑陋的，布满伤痕的。
宁默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面前的玻璃被敲碎，一片鲜血。
“轰隆！”病房门被大力打开，陈雨珩看见了病床上的血，地上的刀。
迅速来到浴室，陈雨珩见到了宁默生。
他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宁默生的，自毁的，阴郁的，癫狂的，更是脆弱的，陈雨珩感觉宁默生下一秒就要消失。
陈雨珩拨开地上的玻璃，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触碰抱坐在地上流泪的宁默生。
宁默生没有反应，陈雨珩尝试着抱起他，出乎意料的，宁默生没有拒绝。
陈雨珩抱着宁默生来到病床上，将地上的小刀踢开，半跪在地上，尽量放轻了声音，牵着宁默生的手，似是哄着诱着道：“默生，你在这里坐着等我一下好不好？”
宁默生低着头，没有回话，目光没有焦点的看向前方，陈雨珩更加温柔的又重复了一遍，宁默生这才看向他，点了点头。
陈雨珩揉了揉宁默生的头，想要离开，手却被被牵住。
宁默生的手很凉，带着未干透的血迹。
陈雨珩转过身，看着宁默生，“默生，怎么啦？”
宁默生只是直直看着他，不说话，但是牵着手的力道越来越大。
陈雨珩走了回去，试探着坐到床上，帮宁默生披上被子，“不想我走是吗？”
宁默生还是不答，陈雨珩心里有数了，附身摁了下床头铃，接着坐在宁默生身边陪着他。
护士很快进来，陈雨珩在宁默生耳边低语，接着下了床，和护士说明了现在的情况。
“默生，我们去处理伤口好吗？”陈雨珩尝试着抱起宁默生，宁默生避开了他的怀抱，自己下了床，但是手还是牵着陈雨珩不放。
陈雨珩拿来一件外套，套在宁默生身上，仔细帮他拉好拉链，接着牵着宁默生来到了处理室，护士拿着消毒水帮宁默生处理受伤的伤口，陈雨珩就牵着宁默生的手站在他旁边。
伤口处理好，陈雨珩弯下腰，看着宁默生叫他：“默生，我们去医生那里好吗？”
宁默生有些抗拒，坐着不愿意起身，扭过头不看陈雨珩，陈雨珩就继续看着他，宁默生感到有些焦躁，控制不住地掐着自己的手，陈雨珩注意到了，伸出手牵住宁默生，“默生，我们不去了，回病房好吗？”声音轻柔，却含着担忧。
宁默生这回转过了头，脸上有些困倦地点头，陈雨珩牵着宁默生回到病房。
宁默生回来就到床上躺着，被子拉的高高的，遮住了脸，陈雨珩帮他流出一个小口，接着拉过桌边的椅子，坐在床边陪着宁默生。
细小的风从窗口吹进来，陈雨珩听见了浅浅的呼吸声从病床上传来，起过身，陈雨珩绕到病床另一边，把厚重的被子来下来，露出宁默生的脸。
阳光照在宁默生脸上，可以看到皮肤上细小的白色绒毛，墨色的头发懒散的搭在宁默生额头上，原本是薄情冷性的长相，此刻却显得脆弱柔软。
陈雨珩在宁默生有些红肿的眼上碰了碰，有些怜惜的揉了揉他。
在病床边站了很久，陈雨珩才离开，来到医院的心理科，陈雨珩和医生描述了宁默生今天的行为。
医生问他病人出现这种情况多久了，陈雨珩回答不出来，细细会想起和宁默生的交往，陈雨珩才发现他对宁默生的了解原来少的可怜。
见他说不出来，医生让陈雨珩下次带病人一起过来，陈雨珩沉默了很久，才回答道：“好。”
回到病房，宁默生还在睡，陈雨珩静静坐在椅子上，桌上的电脑了全是有关心理疾病的搜索。
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抑郁症。
陈雨珩不知道宁默生的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可以肯定，他的默生一定遭受了很痛苦的事。
陈雨珩突然很想抽烟，摸了摸口袋，一片空白，陈雨珩收回手，有些放空的靠在椅子上，仰起头，望着白花花的天花板。
脑子很乱，陈雨珩找不到自己的节奏了，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太多事情，先是宁默生对自己明确的拒绝与远离，接着就遇到了山体滑坡，现在，他又得知了自己的心上人患有心理疾病。
无力，这是陈雨珩此刻最大的感受，他从来都是有方向的，对任何事都是，但是遇到宁默生后，他时常感到迷茫，他不知道怎么样才是最合适的，最恰当的来靠近宁默生，宁默生像是一只刺猬，明明内里比谁都心软，却总是用刺来包裹自己，保护自己，阻止别人的靠近。
病床上的人动了动，陈雨珩关上电脑，来到病床边，“醒了？”
陈雨珩脸上又挂起了笑容，“默生，要喝水吗？”
宁默生在被子里眨了眨眼，手臂上的痛感提醒着他刚刚发生了什么。
宁默生幅度很小地点了下头，陈雨珩就把水端过来，宁默生接过，缓慢地咽入喉中，陈雨珩见宁默生拿稳才松开手。
喝过水，宁默生有些不自在地握着水杯，他感到有些难堪与狼狈，他最讨厌自己发病的样子，现在却全毁了，陈雨珩知道了。
见宁默生握着水杯的手的指尖开始发白，手臂上的伤口有血渗出来，陈雨珩拉过宁默生的手，把水杯放到一边，就这这个姿势在病床上坐下。
脑海中的想法被打断，宁默生垂着的眼抬了抬，却又很快放下，他想要挣脱开陈雨珩的手，陈雨珩却越握越紧。
嗓音带着笑，陈雨珩说道：“刚刚还牵着我不放，现在不牵啦？”
宁默生没有笑，陈雨珩脸上浅浅的笑意也收了回去，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许久，宁默生开口了：“珩哥。”
“嗯。”陈雨珩应了。
“珩哥，你回家吧。”话音低低的，很冷淡平静的语调。
宁默生知道自己的话很伤人，很冷漠，会把陈雨珩推远，可是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陈雨珩，实在是太狼狈了，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为什么要把他最糟的一面暴露出来。
陈雨珩一时没有答话，他只是反问：“默生，真的要我走吗？”还是说你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我。
宁默生沉默地点头，莫名地，陈雨珩笑了，陈雨珩看着宁默生，眼眶有些发红，没有休息好的大脑发疼发涨：“默生，为什么呢？”
“多一个人陪着你不好吗？”
“为什么总是要自己强撑着？”
为什么总是要自己强撑，宁默生反问自己。
因为他从来就没有可以依靠的人啊......
“你是觉得我会因为你的病就放弃你吗？”
宁默生有些愣神，放弃吗？他当然相信陈雨珩不会放弃，可是，凭着对他的那点喜欢，能坚持多久呢？
宁默生不知道，他不可能再赌了，他已经不是刚刚成年的孩子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在经历一次抛弃。
“默生，我告诉你，不可能，我不会走了，你别想我走。”
宁默生身形颤抖，陈雨珩向前抬起宁默生的脸，眼眶里是盛不下的泪水，汇聚到眼尾，终于不堪重负地流下。
陈雨珩没让泪水滑过脸，指腹在眼角轻柔的擦着，陈雨珩靠近宁默生，沉着的脸上笑意浮现，可是眼底深处全是哀伤，“看吧，我走了，谁来帮你擦眼泪。”
陈雨珩抱住宁默生，“默生，别让我走了，让我陪着你好吗？”
心里的那堵墙有些许松动，宁默生扭过头说了句：“随你。”没再说话，躺回床上从被子蒙住头。
宁默生现在脑子里面乱糟糟的，这比他处理过的最棘手的经济案还要复杂。
不应该是这样的，陈雨珩离开才是他设想中的结局。
这一章写的两人的对话和心里活动比较多，其实可以看出来生生对珩哥还没有完全信任啦，还要点时间。
对生生来说，现在再次接受一个人是很困难的，生生的家庭和他上一段恋情对生生的伤害还是很大的，接受珩哥也算是打开自己的一个心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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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发病——破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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