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心望天长叹，“都说汪洋凶险非常，我今日算是领教了。”
潇雪仲棋会心一笑，转头发现雨珊已经累得入定了，灵光既起，他们也懒得再抒发感受，随手封了片结界，专心闭目修神。
许久不曾听过见过这般热闹的草市，方珏和秦并两个一路留连，见什么都想买。只可惜方珏囊中羞涩，最终只买了些饼子尝尝味，顺带解饿。
玄枫紫夜也不着急，慢慢悠悠的跟在后面，静静感受这人世间的喧嚣。闲逛了约莫半日，他们在一间铁铺前停下步子。方珏回头见他们停下，赶忙跑过来。
“师傅，你们为何停在此处？”
玄枫看了他一眼笑道：“哦，这儿有相识之人。”正说着就从里间走出一妙龄少女，见着他们甜甜一笑蹦跳过来。
“夜姐姐，玄枫阿兄，果真是你们。”
“小莲儿。” 紫夜被她搂住，无奈一笑。“你父亲呢？”
莲儿冲着里间看了眼笑道：“爹爹正忙着研究刀器呢。走，你们随我一道进去吧。”说着又看了眼方珏，没有说话反而是冲着远处的秦并招手，“秦并，你记得跟上。”
铁铺简陋，院子也略显局促，一大帮人站在院中，使得铁铺的铁匠师傅很是恐慌。莲儿忙安抚道：“邹大叔，您放心，他们都是我兄长和阿姊。”
邹铁匠恍然点点头，“原来是小莲儿的亲戚，那你们请自便吧，我还有事要忙，就不招呼你们了。”
目送邹铁匠离去，众人一齐朝着里屋望去，只见凌鹤堂满手脏污匆匆迎来。
“哎哟~你们二位近日可是名声大噪呀！”
“鹤堂伯父。”三人一齐见礼，方珏独自立着颇为尴尬，也一同拘礼，只是嘴上却不知如何称呼。
凌鹤堂却第一时间朝他瞧来，上下左右的打量了个遍。秦并下巴微扬笑道：“鹤伯，玄枫这弟子瞧着如何？”
“不错不错！”凌鹤堂一边瞧着一边点头，方珏看着他也不怵，大方回视。
“伯爷爷好。”
凌鹤堂捋须大笑，下巴处染上碳渍也顾不上。众人瞧着好笑却又不愿提醒他，就这么瞧着还挺不错的。
可他又看见秦并怀中的小妹，忍不住伸手去抱，方珏见之甚为惊慌，当即拦住道：“伯爷爷，可别将小妹吓着了。”
凌鹤堂低头一看，自己身上满是污渍，而小丫头却衣着干净，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的看着自己，忙收回双手笑道：“忘了忘了。这一路上怕也是累着小姑娘了，莲儿你带他们先进去，我收拾收拾。”
“哎。”莲儿与紫夜二人默契一笑，领着几人进到里间。
几人收拾一番，先将小妹安顿好，这才在院子里聚了起来。小莲特意去草市买了些长安的特色食物，近两个月四个人都没吃过正经伙食，很是积极的在桌旁等候。
方珏看着莲儿姐姐递过来的一包又一包的春饼、肉夹馍，惊喜又怀念，一时顾不上说话埋头开吃。
“这孩子，怎么跟好几天没吃饭似的。”莲儿一边收拾一边打趣。
众人无奈一笑，凌鹤堂见他熟练的羊肉泡馍浸到羊肉汤中，持着双箸赞赏的点了点桌子，“诶，这小子是个会吃的，以前在长安待过？”
方珏吃着东西还不忘回答，“嘿嘿，凌爷爷，您可猜错了，我就是长安长大的。”
“难怪了。”凌鹤堂摇头一笑，玄枫学着方珏一起泡了泡羊肉汤，尝了口，味道确实不错。
“这长安的吃食和临安确实不大相同。”
“嗯，那可不，这长安的面食着实不错。阿夜，你们要无事可以多逛逛多尝尝。”
紫夜接过玄枫递来的饼，轻咬了口，入口极香，泡着汤汁犹为入味。很是赞赏的点头，秦并见状也跟着吃起来。
“不过，鹤伯，您这怎么跑到铁铺打混了。”
凌鹤堂望着秦并嘿嘿笑着，“我太久没出来走动了，没想到如今这官府对兵器管制的如此之严，没办法，只好在这里过过手瘾。”
玄枫随手从一旁抽了把大刀放到手中观摩，手感重量都不错，可惜未能开刃。
“我看你与其在这过干瘾，不如投身行伍，那可痛快得多。”玄枫朝凌鹤堂看了眼，转头瞥见莲儿轻笑一声，“呀，险些将咱莲儿给忘了……”
紫夜见他眼中戏谑之意，嘴角上扬帮腔道：“真是辛苦鹤伯，莲儿，你可得好好孝敬你爹爹。”
“诶，对对对，莲儿你这爹爹可是世间少有哇~”秦并也跟着参合。
莲儿哪里不知道他们是在打趣自己，仰头哀嚎不已，“啊呀~不带你们这样的。”接着跺跺脚推搡着凌鹤堂，“爹，都怪你。”
正和方珏埋头苦吃的凌鹤堂茫然抬首，“嘿，他们说得很对呀，你老爹我要不是为了你，何苦窝在这小小的院子里。”
“嘁~我可没让你守着我。”莲儿气哄哄的甩头便走，留下众人齐齐发笑。
玄枫见方珏吃得开心，也不打算闹腾他了，转头望向凌鹤堂，双手互相揣着靠着一旁的树干。
“鹤伯，也该到放手的时候了。”
凌鹤堂放下手中食物，哀叹一声，“唉~这道理我也懂，可就是，舍不下心呀！我这一天一天看着闺女从这么点大，长成现在这般大，她阿娘命薄，未能见到她长大。”
“诶诶诶！”紫夜听了这话便忍不住发笑，“鹤伯，咱们这几个大明白人在这，您就甭拿这种话敷衍了吧。”
凌鹤堂朝着内里偷觑了眼方才不还意思应着，“唉，也怪我，主修杀伐之道，从而引来了附身于兵器之上的精魄投身，所以沾惹过多血气，血煞深重，所以……”
“所以你在她出生启灵时施法阻断莲儿入修，便是担心她因修为不足，难以承受提前的天雷之劫？”
凌鹤堂见紫夜一语道破，释怀一笑，“ 我真的该放手了吧。”
见他们三人一齐点头，凌鹤堂哭笑不得，起身拍了拍吃得欢快的方珏，回屋去了，方珏不解的抬头回望。
“师父，我真的不需要读读书什么的，你们说的话我怎么都听不大明白。”玄枫抚着他的脑袋笑道：“你这小子，以后会让你慢慢学的。”
没一会莲儿雀跃的从房里奔出来，一把扑到了紫夜身上。
“哟，这是成了？”秦并好笑的看着她，莲儿连连点头满是兴奋，“成了成了，阿爹说，他以后不再跟着我了，我想去哪儿都成。”
“那你还不赶紧走，万一他后悔可糟了。”玄枫见她还同紫夜腻在一处，忍不住打趣，谁知莲儿当了真，点着头又冲回屋中，随手拾掇了几件衣裳和一些针线，匆匆便走了。
未曾留下只言片语，如此风风火火的行径当真同那日棋君他们一般，让方珏再生见识。
“阿姐，并爷，你们来去都是如此随意么？”
紫夜好笑看着他，“来便来，去便去，不然还要如何？”
方珏撅着嘴细细思索，好像是这么回事又好像有哪里不对，他悠悠一叹感慨道：“唉，可能这便是神仙的逻辑，是我境界太低了。”
他这刚说完，又见凌鹤堂也背着一把大刀出来，脸上都要笑出了褶子。他左右看了看问道，“丫头走了？”
“走了。”玄枫点头应道，凌鹤堂闻言大喜，道：“那正好，我也可以走了。”说完背着大刀便出门了，看得方珏更是目瞪口呆。
“他们二位都走了，那我们怎么办？”他不禁发出疑问，玄枫无畏的耸耸肩。而紫夜已经起身去房里找小妹了。
秦并瞧了瞧桌上剩的食物，随意拿了两样用油纸包着塞进怀中，忽然抬步向门外走去。
“并爷，您又干嘛去呀！”方珏如惊弓之鸟般望着他。
秦并回头，目光在他师徒二人身上来回巡视，咧嘴笑道：“嘿嘿，我方才忽然算明白了，你身世之事绝非一两日可解决的，人间之事太过琐碎，我还是去寻点有意思的事更好。”
玄枫望着他不自觉摸了摸下巴，好奇道：“你莫不是想起些什么？”
“咳~只能说有一点点线索了，好了，不说了，你们留这慢慢玩，我便先行一步了。”他说完话脚底一滑人便窜了出去。
一下子人去院空，留下师徒两人面面相觑，两人环顾一遭想起这院子似乎也是别人的，忙起身等着紫夜将小妹抱出来，一同告别了院子主人。
回到喧闹的街市，看看天色，再过不久街市也要散去了。方珏随在他们身后茫然无措，他原以为师傅几人信誓旦旦的带着自己来到此处，是投奔来的。谁知他们三言两语不单把人劝走了，并爷也跟着一起走了。
如此不靠谱的一通操作不禁让他怀疑，今天他们当真要流落街头了。
小妹伏在紫夜怀中睡得安稳，方珏抬头看着她，不禁悲从中来，可怜的小丫头，小小年纪父母双亡，如今还要跟着自己风餐露宿流落街头，何其坎坷。
冷风吹来，挂在脸上的泪珠亦是如此的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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