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 9

所以,那故事回来了。

那是发生在鼠尾草丛中的故事,只是,我该如何讲述这段故事?

从MI6资深特工菲尼克斯·萨缪尔把那个从巴黎第一高师毕业的小子弄进MI6的时候受到了不少人的嘲笑开始?因为那小子除了在语言上有点天赋几乎样样不中用。或者说,从菲尼克斯亲手握住埃文的手教他开出第一枪,教他第一次杀人的时开始?

那个时候埃文哭了,可很快擦干了眼泪,老实而坚定地跟在菲尼克斯身边。

那时,他19岁,

“嘿!你干嘛带个拖油瓶!萨缪尔,当心把小命玩完!”伦敦MI6办事处的俱乐部中,同事们的嘲笑被菲尼克斯含笑抿在红葡萄酒里,他转身揉了揉红着脸的埃文的头:“别听他们的,你很好,我一直觉得你很好。”

“我不会让你把小命玩完的。”埃文低声嘟囔着说,他喝下了一口威士忌。

“为什么总喝威士忌,不苦吗?”

“不苦,威士忌是成熟男人的解药。”

菲尼克斯恍然地“哦”了一声,摇晃起红酒酒杯:“我情愿一辈子都是个小孩儿!”

“你是吗?”

菲尼克斯眨了眨眼,不说话了,后来,他对埃文说,情愿你一辈子都是个小孩。

可埃文却说,我要成为你这样的人,我要你以我为骄傲。

他不会告诉菲尼克斯,他其实对MI6不感兴趣,也从来没有想成为一名间谍。他只想站在菲尼克斯身边,原因无他,第一次见面时菲尼克斯站在塞纳河边时,阳光透过河水的反射将温柔的波纹投映在他那张英俊的面孔上时,在河边踱步的自己在第一眼就爱上了他。

爱上了这个和他一同来自英国的二十八岁男人。

他沉默,漂亮,高挑的身材掩映在风衣之下,站在塞纳河边,他像卢浮宫的古希腊雕像一般肃穆而温柔,注视着河水,时间与变化都停止。城市围绕在他身侧,他好似有魔力一般,定格住了一切。

埃文看呆了,对于美他有超出常人的感知。他被这个男人所透露出来的海一般的沉静与神秘所吸引,以至于着迷。

他在报亭下买了一张报纸,自顾自地踱步到岸边,坐在一张长椅上,埃文低头看报。

可余光,却总跳过报纸的边缘,落在河边注视河水的那人身上。

直到那人转身,朝埃文露出一个笑容。

后来他们在河边的长椅上亲切地交谈,菲尼克斯言谈诚恳却略带花招,他很容易就套出了埃文的身家信息,他来自南安普顿,父母死在一次邮轮事故,自小寄养在就职于国防部的叔父家。他有一个聪明的大脑和腼腆的个性,他敏感而孤独,爱读文学和诗歌,十六岁就来到了巴黎高师学习。

他说,他喜欢巴黎,如今已在巴黎有两年时光。

而埃文,他在菲尼克斯有意无意的透露中也了解到了他,他毫不避讳地给他看了自己在MI6 的证件,他告诉他自己刚执行完任务,预备在巴黎城中好好地放松一下,却没想到在这里来上了一场“艳遇”。

“艳遇?在哪里?”埃文傻乎乎地四处张望,寻找法国女郎的身影。

菲尼克斯笑了,伸手握住埃文的下巴,在他唇上吻了吻,“在这里。”

他们始于一场“无心”的相遇,然后在巴黎相爱了十三天。巴黎很适合爱情,在秋天的梧桐树下,在粼粼闪光的塞纳河边,在各个街巷里的电影院和影像厅中,他们相爱。在咖啡和可颂组成的清晨中,他们相爱。在长满绿色青草的恋人和艺术家遍布的蒙马特高地上,他们相爱。

埃文几乎要醉倒在菲尼克斯的怀里。菲尼克斯——这位情场老手,头一回这样无奈,他心想自己实在是招惹到了不该招惹的人,这孩子粘上自己了,抚摸埃文软而蓬松的头发,他想,他粘上自己了。

可是,在左胸腔里本该沉静如水的那颗心为什么如此跳动?慌张的,不舍的,迫不及待的。这颗心不由自主地跳动,不听菲尼克斯的招呼。

也许是上帝的注定,第一次,他如此想把一个人放在自己的身边。

菲尼克斯,这位情场老手,只好一次又一次吻着埃文,问他,你愿不愿意贡献你在语言上的天赋?为我做事?

“我愿意,我愿意,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

埃文几乎献身一般地愿意。

于是,埃文拉着菲尼克斯的衣襟,像个懵懂的孩童一般进入了MI6。他的确有能力,他聪明,沉默,为人友善,心思上除了工作就是自己的上级。起初,他在办公室里做文书工作,检查一封又一封从世界各地传来的信件,后来,他被被菲尼克斯带到靶场,一枪一枪教他射击,再后来,他开始做窃听训练、练习格斗术,枪法、以及如何杀人。

他爱菲尼克斯所以爱这份工作。

对于埃文来说,每天唯一的期盼就是在伦敦办公处后的那一片鼠尾草花园里、在橡树阴影下打上一个盹儿。运气不好的话,蜜蜂会来叨扰他,运气好的话,会有一个人,从繁忙的工作中抽身,穿过鼠尾草,来到橡树下,在他微笑的唇上轻轻映上一个吻。

“好孩子。”菲尼克斯说:“好孩子,你又可以去你喜欢的法国了。”

菲尼克斯带着任务来了。

“去哪里?”埃文睁开懵懂的眼睛。

“尼斯。”

菲尼克斯在他额头上吻了吻,“是你喜欢的南法,有沙滩。”

“你去吗?”

“当然,我和你一起去。”

他们一起去,或者说,是菲尼克斯做任务,把埃文带在身边。

“你还真放心不下他。”

“你动感情了。”

“他叔父那回事不是已经过去了吗?”

“……”

菲尼克斯沉默地倾听着同事的劝导,你瞧,他叔父已经老老实实交代了一切,埃文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从他身上再也套不出什么来了。菲尼克斯,你要学会放手了。

“放手么?”

尼斯蔚蓝的海岸边,橄榄在枝头摇晃。他握着一杯冰凉橘子味汽水,回头看到,埃文穿着一条浅蓝色沙滩裤,躺在沙滩上,将手指一下没一下地插进沙子里。他的皮肤是小麦色的,柔软而光泽,脸上是傻气而幸福的笑容,漂亮而健康。

菲尼克斯的心在这一瞬间发痛,因为就在前几天,埃文为了他杀了一个人。

可他这样的好孩子,是不该去杀人的。

可他杀人时,咬紧了牙关,扣下扳机,在一阵颤栗后,他转身朝自己挤出苍白的笑容。

他好似在等待表扬,可话到嘴边,菲尼克斯却什么赞美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菲尼克斯只是走上前去,说:“监听的活儿更适合你。”

“我愿意为你做任何工作。”在菲尼克斯怀里,埃文无限依恋地说。

此时此刻,咸涩而温暖的海风吹起菲尼克斯金棕色的鬈发,他将埃文傻笑的模样映在眼底。他走过去,将自己的影子投在埃文身上,埃文扬起嘴角,也不睁眼,只是伸出手,说:“抱。”

菲尼克斯放下饮料,俯身抱住他,亲吻时,他们的唇齿间是橘子汽水的味道。

从这个时候开始,菲尼克斯只派给埃文一些窃听的活儿。

他要把他放在一个安全的牢笼里,放在自己身边。

捂住心口,菲尼克斯不愿意承认却不得不承认,不是埃文离不开他,而是他已经离不开埃文。可埃文不属于这个残酷的间谍世界,他犯一个巨大的错,他把自己深爱的人带入了深渊。

很多时候,在尼斯,夜里他门彼此拥抱在床上,在一站摇晃着煤油灯的脱离了电力供应的私人旅店。埃文喜欢诗歌,他身上总是带着手抄本,都是他抄录的诗。

他一遍一遍在昏黄的灯光下念给菲尼克斯听。

他念雪莱、拜伦、艾略特……最终,他最爱念保罗·策兰。

可菲尼克斯知道,保罗·策兰的诗带有创伤的痕迹。

他的小渡鸦、他的小埃文,内心有创伤。

他的创伤,是一次一次扣下板机,他的创伤,是一次又一次听见人濒死的呼喊,他的创伤,是在将热爱的文字转变成杀人的利器。

可埃文什么都不不说,他默默吞下苦楚,他恪尽职守,兢兢业业,他要做让菲尼克斯引以为傲的下属和爱人。

“够了。”

菲尼克斯摘下埃文手中的诗集,亲吻他阑珊的泪眼。

“够了,埃文,你想□□吗?”

灯光下,菲尼克斯的那张脸好看得不像话,轻而易举地让埃文忘记了恐惧和悲伤,他点头,吻住了菲尼克斯柔软的唇。

在煤油灯的晃动中,埃文紧紧抱住菲尼克斯,就像抱住生命,抱住希望。

“我的菲尼克斯。”埃文在冲撞时哀哼中断断续续地说:“不要离开我。”

“不会离开你。”

“永远不要丢下我。”

“不会丢你下。“

“爱我。”

“爱你。”

……

不久后,一枚子弹划过空气冲向菲尼克斯,潜伏在道路另一角的埃文从邮筒后跳出来,挡在了菲尼克斯的身前。

子弹冲破他柔软健康的皮肤,翻开他慌张起伏的肺部,他的胸膛血肉模糊。

“不,不,埃文,埃文……”

菲尼克斯连滚带爬地跑向他的渡鸦,惊恐地抱起濒死的爱人,奔跑在尼斯昏暗的街巷,海风咸涩,鲜血从他双手间淌下。他无助地祈求上帝,他错了,后悔了,他不该把埃文带进MI6,他应该一早就放手,他应该……

可埃文紧紧抓住他的衣襟,在他怀里呕血,在他怀里说:“对不起……”

对不起让你这么担心,对不起没有完成任务,对不起……让你这么难过。

对不起。

埃文——渡鸦被送进抢救室的那一夜,菲尼克斯在医院的长廊上独坐了一夜。他抽了很多烟,第一次,他想带埃文离开这个地方,离开间谍的世界。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经年烈酒

别那么野

如何阻止男主发疯[歌剧魅影]

穿越两界的杂货铺

婚后动人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渡鸦笔记
连载中美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