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过后的休息时间也快要结束，走廊里宁静祥和，不见学生的踪迹，只有几位老师从这里走过。
又是那馥郁的桂花香，学校的桂花树全都开了。
夏天，真的过去了。
风拂来，杜一诺撩开遮在眼前的头发，喃喃道：“该剪了。”
“喂喂，你干啥呢？哟呵，装高雅呢是不？”
杜一诺听到这动静，赶紧把手放下，回头一瞅，李将离抱着一堆作业站在不远处。
风撩起了杜一诺的发丝，却未能拨动李将离的。
夏天，男孩子本就心浮气躁，李将离为图便利，索性剪了个寸头。
郝潇潇因为这事，连着好几个星期骂他。但他自己倒觉得，这样又轻松又酷毙了。
李将离长得并不差，有校园文校霸那种痞里痞气的调调，但行为太过抽象。
而杜一诺就是那种典型易推倒的乖乖小孩。每天以书为伴，与世无争。
没人知道他怎么跟李将离和郝潇潇那种疯疯癫癫外向得要命的人混到一起做朋友的。
“没有装高雅，在想演讲词怎么写。”杜一诺认真看着他。
李将离本想习惯性地摆摆手，可无奈抱着书，只能耸耸肩凑过去，说：
“哦哦哦，开玩笑的，不过你也真惨，被老徐安排干这个。”
杜一诺叹气，他本来就不想答应的，只怪当时正巧遇到了他，脑子即刻就迷糊了。
李将离发现他情绪不太对劲，简单撞了他一下，说道：“那成，你麻溜点儿，我还等着发作业呢。”
杜一诺点点头，李将离就匆匆飞奔向教室。
看着他的背影在转角处隐去，杜一诺垂眸，瞥见手中的纸已被他捏得不成模样。
没有理会它，微微放松了手的力度，向着教室的方向缓缓走去。
阳光也蔫蔫地败下阵。
老师还没来，教室不出所料爆改成菜市场。
“我操！爹，作业借我抄一下，真的，爹。”
“滚吧！我作业还没抄完呢，你去找班长啊。”
“不要啊！爹，班长那铁面无私，能借我就见鬼了。爹，你行行好。”
“滚滚滚滚滚，我他妈现在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赶紧滚犊子！”
杜一诺戳在教室门口，
啊，真的不能想象我们班开公开课是什么样子。
郝潇潇死死守着作业不撒手，抬头看到杜一诺站在门口，连连挥手喊：
“一诺，快进来，你的作业快被他们偷拿完了。
抬手的代价便是趁她挥手的空当，桌上一本书都不剩了。
郝潇潇在对着前面几个咬牙切齿：“我都说了，我都胡写的。”
前面传来整齐划一的声音：“胡写的，我们也抄。”
杜一诺瞧着那边的乱子，对着郝潇潇隔空点了点头，意思是自己明白了。
便闷着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于心底而言，他此时是略有些埋怨郝潇潇的。尽管郝潇潇全然是出于善意。
可不出意外，他这几天都将被她的‘善意’所烦扰折磨了。
坐到位上，还在琢磨孟乌金那档子事的时候。
一个作业“啪”地一下甩到他桌上。
杜一诺一脸懵地回头，后位的王何脑袋都快扎进作业本里奋笔疾书。
还不忘回他道：“哦，还你作业，谢了，兄弟。”
不是，你随便拿我作业，还装得跟个大爷一样。
杜一诺低笑回复：“没事的，不客气。”
转过身来，像泄了气的气球软软地趴在桌上。
侧过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着桌上按动笔上的小狗图案。
图案上的小狗仿佛兴奋过度，在上面不停地翻滚跳跃。
杜一诺觉着有趣，刚伸手想去碰一碰，又一本作业从后面飞过来，正砸他手上，还跟着一句：“这是语文，还你。”
杜一诺吃痛，把手伸出来。
红了。
靠近嘴边轻吹了两下，而后把语文作文本放桌斗里放好。
再回视那个按动笔上，小狗图案稳稳当当印在上面，既没动，也不可能跳。
杜一诺眼神空洞，望着小狗图案，轻声道：“该吃药了。”
“我去！电磁小公主来了！”
坐在后面靠窗户的‘侦查员’扯着嗓子大喊。
就那么一刹那，抄作业的收作业，聊天的闭嘴，玩手机的关机。
教室从跟菜市场一样吵吵嚷嚷的，瞬间变成了庄严肃穆的教堂。
不敢想，要是哪天‘侦查员’郭星请假了，这一个班该怎么办。
杜一诺打开物理书，翻到了第一章‘安培力与洛伦兹力’。
……
“洛伦兹力永不做功，但能让它怀里的粒子走出最浪漫的轨迹。”
午休后的第一节课，每个人大概都跟霜打的茄子一样昏昏沉沉。
教室里的室温恰到好处，第一节课又是在催眠排行榜上稳稳占据前三的物理。
杜一诺费力地睁开眼皮，望着讲台上已然重影的朵拉头物理余老师，正眉飞色舞地授课。
是时候该来一杯红牛了，他想。
红牛是不可能有的了，但是呢，矿泉水还是有的。
趁着老师背过身去写公式的节骨眼，杜一诺拿起矿泉水，“吨吨吨”狂灌，没一会儿就干掉半杯。
肚子胀胀的，好困。
伸出手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臂。
手臂疼疼的，好困。
杜一诺还硬撑着听课，余老师望着下面几乎快要倒伏一片的人，“咣当”一声重重把书砸桌上了。
杜一诺瞬时挺直了身子，只觉自己周身舒爽，困意尽消，堪称饮下了三杯红牛。
这效果，要是许书标在，都得竖起大拇指叫好。
“你们这群废物！一个个烂泥扶不上墙！午休完就这副死样子，跟一群猪有什么区别？”
“就知道睡睡睡，一点上进心都没有，以后能有什么出息？”
“纯粹是浪费时间浪费生命，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还不好好反省反省，再这么下去全都得完蛋！”
杜一诺看了眼手中的表，还有五分钟就要下课。
只是他想，老师也许会骂十五分钟。
又要拖堂，真不好。
这样的方式真能让学生明白错误进而改正吗？
中式教育，可怕。
“瞅瞅你们这群废物！我上次去二中听课，人家那班的学生，那是要多乖有多乖，上课积极得不得了。你们倒好，我让回答个问题，有谁举手！”
听到这话，底下有些同学不太乐意，叽叽咕咕起来。
“他们上公开课肯定装样子听话呗，您知道他们私下啥熊样？”
这话传到杜一诺耳朵里，杜一诺在心里给他们竖个国际友好手势。
有病啊？想骂就在心里骂，说出来干什么？让老师听到，好骂得更凶？
万幸，余老师是个‘聋子辈’的，没有听到那句话。
“看看你们这群货，我记得他们班有个叫孟乌金的男生，特别有礼貌，成绩还好，你们要是能有他一丁点儿样子，我就烧高香了……”
孟乌金。
这是杜一诺第二次听到他的名字了。
说来也奇怪，之前的四年里从未听过一次他的名字，到了现在反而一天能听到两次。
不再去在意余老师的冷嘲热讽以及底下同学们的阴阳怪气。
杜一诺翻到物理书开头的封面，在自己名字旁边，一笔一划认真写下‘MWG’。
写下最后一笔后，外面突然出现沙沙的声音。
杜一诺静静撇头看向窗外。
下雨了。
阳光还没有来得及完全隐匿，这样的情景，也算赶上了太阳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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